两个小儿相视一笑,默契地双手相击,虽未说话,却都似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就在此时,在屋顶上吹着冷风,竖着耳朵偷听的火鸡也撞开窗户冲了进来,嗷嗷叫了一声,仿佛是对漏掉自己的不满,张开鸡翅膀朝两人小手拍去。
还在书房的林如海仍在苦思该如何不被炮灰,安安稳稳地带着全家告老还乡。万万没想到,他那两个还没有接受多少忠君报国教育的熊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已经萌发了,万一老板想干掉我们,那就干脆先下手干掉老板这种狗胆包天的念头。
所幸黛玉和玄玉还不知道此事皇家上代老板和当代老板,以及曾经竞争上岗过的上代候选人可能都有份参与,否则,他该忧心的就会是,我的两个儿砸想干掉老板他全家怎么办?
如此到了第三天,在吐出了最后的一口黑血后,贾敏终于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贾敏就看到了三张放大的美人脸,全都兴奋地看着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贾敏头脑混沌了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吧,我......我没事,现在头已不疼了。”因为许久未说话,声音还有些沙哑。
此刻贾敏还以为自己只是头疼昏迷了,并不知晓林府差点为她翻了天,见她误会,三人也不急着解释,玄玉忙接过一旁李嬷嬷手中的温水,林如海则微扶起贾敏,小心地喂了她几口温水。
贾敏喝完水,嗓子总算舒缓了些,又看了看三人,突然惊道:“黛玉这是怎么了,怎的瘦成这样?”
原来,这次贾敏大病,林黛玉生生瘦了一圈,如今身形已经和玄玉仿佛了,也终于能和玄玉玩黛玉梦寐已久的猜猜我是谁这个游戏,然而这次黛玉却丝毫没有玩乐的喜悦,只是抓住贾敏的手眼泪汪汪,看得贾敏的心也跟着酸了酸,伸手轻轻的摸了摸黛玉显露出尖尖下巴的小脸。
“好了。”柳夫人见四人都有些激动,只让他们互相说了会儿话,待贾敏露出倦色,就打断道,“林夫人刚醒,还需要休息,莫要烦扰了她,先让她休息一会儿,有话以后再说吧。”
贾敏这才发现了柳夫人,疑惑地看向丈夫。林如海也不多说,只简单介绍了柳夫人的身份,又扶着贾敏睡下,贾敏虽还有疑虑,但到底身体疲乏,也顾不上追问,先按捺着疑问暂且歇下了。
在休养了几日后,贾敏精神总算好了些,可惜到底伤了身子,人虽救了回来,却是去了半条命,从此之后,更不能劳累,只能好好将养着了。
在这段时间里,林如海暗地里调查了这次中毒事件,又查探了府内众人的情况,虽知晓必定有探子,但到底因其背后来历不同寻常,不敢过于明目张胆。所幸后院贾敏黛玉玄玉四人身边的人大多是家生子,调上来用时就是经过了多次查探的,倒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倒是他的前院发现了好几个可疑的,种种迹象表明恐怕来自好几方,但因林府用人向来仔细,并不在什么重要位置上,当然也不排除探子藏得太深,而查出来的探子中,最重要的一个是在他书房外洒扫的小厮,叫来碌的,偏偏在一周前却不慎跌到湖里淹死了,就那么死无对证了。不过人虽去了,却并非丝毫蛛丝马迹也未留下,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又查到了扬州的一个盐商头上,而这盐商的一个妹妹,却正是恭顺王的一个小妾。
至于贾敏如何中的毒,因来碌问题明显,结合贾敏,林如海,以及林府中两人的贴身下人的共同回忆可知,贾敏一月前曾经去过林如海的书房,虽细节不甚清晰,但林如海记得,当时贾敏曾经在书房吃过一碗酥酪,而那碗酥酪原本该是林如海吃的,莫非这毒是下在这里?可惜如今不论是剩下的那碗酥酪还是那个来碌都已不在。
但自此以后,林如海对林府中下人的录用更为仔细了。至于彭世兴的药,林如海也私下拿给柳夫人查看过,柳夫人虽不敢完全确定,但也能**不离十,应是对贾敏的症状有效用的。
而贾敏也从林如海那里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因着贾敏向来聪慧机敏,何况夫妻一体,此次又是贾敏出事,林如海完完整整地说给了贾敏听,并无隐瞒。
贾敏听完也是脸色大变,她实在没想到林家已到了这个地步:“老爷待要如何?”
林如海苦笑:“这来碌的来历我虽查了来,却不确定是不是有心人事先安排好的,我虽知晓彭世兴所说的未必全是真,但他背后站着的那位身份应当是没问题的,如今无论我选了哪一边,恐怕都难以善了,只是苦了你们,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当这巡盐御史。”
贾敏忙掩了他嘴,道:“你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何至于此了。”但见林如海短短几日,两鬓已经斑白,心中也是酸楚。
林如海沉默了会儿,却突然语出惊人:“敏儿,我想将你们娘三个送到京城,送去你娘家荣国府。”
☆、第15章
却说林如海突然起意,要将贾敏三人送去荣国府,把贾敏吓了一跳。
“你我夫妻一场,我又如何能够丢下你自己一人留在这虎狼之地。”贾敏蹙起眉头,握住林如海的双手。
从妻子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林如海心中稍微安定,反手紧紧握住贾敏依旧苍白的手,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但即使如此,面对贾敏的反对,林如海依旧未改口,压低了声音,将原因细细说与妻子听。
原来自见贾敏好后,彭世兴又拜访了一次林如海。
此次林如海已做了决定,在两人你来我往间,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给了彭世兴。彭世兴见林如海终于松口,很是高兴,笑着交谈了几句,两人表面上就又恢复成亲亲热热的好基友了。
林如海见彭世兴话语中并不似知晓柳夫人真实身份,也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夫妻二人身边亲近之人还算可靠,当今探子也非无孔不入。然而还不待林如海这口气松完,彭世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送黛玉和玄玉上京。
林如海原本脸上的笑意闻言便是一滞,见林如海神色不对,彭世兴忙道:“如海兄莫恼,这也是为两个孩子好,玄玉也已快七岁了,正是需名师教导的时候,如海兄平时事忙,而我一人所知到底有限,不若让玄玉入国子监,既有名师教导,各教所长,又有优秀学子相伴,互相探讨学习,才能更有进益,也才不辜负了玄玉的大好资质。至于黛玉,正是学些针织女红管家理事的时候,嫂子大病一场,需要静养,恐怕有心无力,皇后娘娘膝下的安柔公主正要选伴读,不若将黛玉一起送上京,伴驾左右,既能学到东西,将来放出来也更体面,且安柔公主性子温柔,又看在如海兄的面子上,必会好好待黛玉的。”
林如海急忙推辞:“万万不可!我那两个孩儿顽劣,如何能入国子监,更不用说入宫伴驾了,恐怕惊扰了贵人!”
“如海兄多虑了,我也是看着黛玉玄玉长大的,他们的资质如何我岂会不知,玄玉天生聪慧,以他如今的水准进国子监绝无问题,黛玉......”说道这里,彭世兴顿了顿,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黛玉善良可爱知书达理温柔懂事,和安柔公主必能成为好朋友。”
林如海:......
林如海也不禁赞叹彭世兴的厚脸皮,但仍是拒绝道:“彭兄谬赞了,但......”
彭世兴见林如海还要拒绝,干脆打断道:“我知如海兄不放心,但如海兄也当明白,黛玉玄玉是非去不可的。如海兄也不必为他们担心,只要如海兄对当今圣上忠心,黛玉玄玉必定安全,也必会有个好前程。”
林如海听到彭世兴如此直白,一时语塞,沉默着不说话。
彭世兴缓了缓语气,又道:“如海兄若还不放心,嫂夫人的娘家荣国府就在京城,不若也可托他们照看一二,如此可好?”
闻听此言,林如海霍的抬头,目光烁烁地看向彭世兴,荣国府向来是太上皇的人,当初的荣国公更是救驾而亡,如今,彭世兴却说可以让荣国府照料......
彭世兴见到林如海的反应,笑了笑:“荣国府的大姑娘就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女史,听说很得娘娘看重,将来黛玉入宫,那位大姑娘也能看顾一二,如海兄总能放心了吧?”
林如海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起身望着窗外,初春已悄悄到来,经过春雨的滋润,草地上冒出了一层嫩嫩的绿芽,在春风中摇摇摆摆,一扫冬日的冷寂,显得生气勃勃。
“玄玉若能进国子监,自是他的造化,黛玉鲁莽,还是算了罢,只是京城路远,林府又刚经了那么一遭,在下实在是不放心啊。”林如海扶着窗栏,叹息道。
“若如海兄不放心,可多派些人照顾,不才也会多带几个可靠朋友陪伴黛玉玄玉上京,圣上庇佑,必会万无一失。”彭世兴见林如海终于松口,忙若有所指地保证道,对于黛玉不入宫一事却未不可置否。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就算说定,彭世兴也告辞离开,前去准备离开事宜。
这边厢,贾敏听完林如海的解释,一时无言。林如海是贾敏相伴多年的丈夫,黛玉和玄玉却也是贾敏的死穴,若两人必定要被送去京城,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