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许晓宇怒喝。“你说什么?”眼前这个她辛辛苦苦救活的男人告诉他要去做刺客,去坦然赴死!居然在对他交代后事?那她救活他做什么?做无用功吗?
明楼似乎不敢看许晓宇愤怒的目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远道求学而来,指望能为国效命。今既敌临我前,怎能置身于无为之地怎能让父老乡亲,万千升民,因我一念之惰沦落入倭寇毒手?晓宇,我知道你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不愿见到死亡。可是今日我退一步,我背后的国家就可能万劫不复!……我无法后退。”
他话音未落,许晓宇已经泪流满面。她在少年读书时,在书里,在电视里看过无数的民族英雄,豪情壮士的事迹,她都以为是某些人为了鼓动士气民心,牵强附会所写的歌功颂德之作。没看见某些嘴里大义凌然之辈,一边嚷着爱国一边全家成了米国加国的公民。一边表演着清廉,一边贪得无厌。就像大观园里对雪吟诗花团锦簇,谁又管过风雪交加里衣食全无的饿殍。她冷冷的带着嘲讽的看着世间百态。她无所谓的过着每一个日子。她手握技术,衣食无忧,别人的事,国家的事与她何干,甚至她想过,如果在路上遇到突发急病的,她就装作自己是个路人,绝不去管半点闲事。只要自己是安全的,为什么要管别人呢?
她没想到,在这个富贵繁华的法国,她遇到的这个衣食无忧远避战火的明楼,为了身后的祖国,竟然肯舍生赴死。即使没人知道他做过这件事,即使他重伤未愈,完全有借口可以躲避。
“明楼。”许晓宇哭。她说不出自己为何而哭,只觉得是心都快裂了的不舍。不舍什么?不舍这个相处不到一个月的男人么?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当年中学时的一段课文: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可能明楼决定的行动未必会成功,他就已经在血战里赴死,抛下了他的事业、家庭、爱情和亲情。可是他竟然为了一个可以拯救更多国人的机会去慷慨赴死。即使他知道根本不可能在国家的丰碑上留下一点印痕。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明楼睁开眼睛,温柔地为许晓宇擦去眼泪,他叹息,有些无奈:“真是个小姑娘。我若出了事,必然牵连明台。你带着他躲一躲,去图尔,去捷克,甚至去美国都好。明台也就肯听你的。你要帮我照顾好他,别让他惹祸。”他交友遍天下,学生无数,如今能交代后事的竟然只有这个纤细的小姑娘。小姑娘信他,他也相信小姑娘。
微微带着老茧的手轻轻地划过许晓宇的脸颊,勾起肌肤下血管麻麻地颤栗。许晓宇看着明楼眼中的怜惜,头脑一热,抱住了眼前虽然清瘦却如山坚韧的男人。:“明楼,我心悦你!”
明楼擦泪的手像触电一般的缩了回去。面对生死都淡定平静的明楼吓得倒退两步,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他在交代后事,他的主治医生,他眼前的的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思维跳跃到哪里去了?
在边上的严立本也傻了眼。许晓宇小姐不但医术惊人,思维也惊人。跨度太大,怎么从国仇家恨,舍生赴死,直接跳到男欢女爱上来了。为了不让明楼赴死,医生连美人计都敢用?许晓宇,她到底在想什么?
许晓宇见向来平静无波,老成的像稳坐钓鱼台的姜子牙似的明楼变了神色,心中也觉得好笑,努力的用最清楚的声音说道:“明楼,我心悦你!”你若不能听清,我便重说一次。
明楼晃了晃头,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才找到自己的神智。他迟疑缓慢的说:“晓宇,不,许小姐。你还小这个玩笑开不得。你是女孩子,这个玩笑不能开!”他以伤病之身,奔赴绝地,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许晓宇看着明楼,习惯性的露出八颗牙齿微笑:“我没开玩笑。”活了两世,她还第一次向男人表白,她也很紧张好吗?
明楼觉得咽喉干涩,需要喝口水来压惊。他退到桌边,拿起水杯大大的喝了一口。杯里的水已经冰凉,清冷地换回了他的理智。他站直了身子,用最平稳的声音陈诉。
“我,比你大!”明楼说
许晓宇笑的很标准:“明楼,我心悦你。”
“你,你还小”明楼再喝一口水,声音微微有些不稳。
许晓宇笑的有点紧张,却仍走近了一步:“明楼,我心悦你!”
明楼靠在桌子上,这孩子真倔。他紧张的看着走的更近一步的许晓宇。她妆容素淡,更衬出精致的五官,清新的像一朵百合,却步步紧逼,眼睛里闪着执着的光,火热的如同红玫瑰不但芳香扑鼻,而且有种惊心动魄的热烈之美。
许晓宇站在离明楼一步的地方。收起了笑容,只剩下嘴角微微的弧度,她尽力用最平静的声音问:“明楼,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楼:被表白了,好激动!
作者:“……”
☆、风雨前奏(3)
最难消受美人恩!
许晓宇绝对是个美人,她有纤细柔婉的外表,有满身浓浓的书香气息,当她沉静时你觉得她应当是静静地坐在绿柳深处,迎风舒袖的浅唱低吟,摇曳出一顾倾城的静美,似月影疏梅,暗香盈袖,倒影着秋凉碧水。
可是,不要让她开口说话,她那直率而火爆的脾气瞬间融化了所有美丽的映像。她是一朵燃烧了晚霞的火红玫瑰,是一壶香醇久藏的呛辣烈酒,活泼泼的诱惑人去采撷,去品尝。哪怕花后面带着刺,酒里面带着辣。她生机勃勃的绽放着生命的力量,诱人沉沦。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世间有哪个男人不为青春少艾的倾慕心动。何况是许晓宇这样的带着书香气,又别致而独特的美人!明楼也心动。他甚至想回抱过去。可是他不能。
他是将死之人,他已经将生命许给了身后的祖国。他不能为了一时之欢娱,毁了这个女孩儿的一辈子。
明楼看着许晓宇晶亮的眼神,用目光描绘出那美丽的眼眸线条;他描绘她挺翘的鼻子,几乎闻得到少女馨芳的气息;他描绘她饱满而红艳的菱角小嘴,他又爱又恨。爱她的乖巧甜美,恨她的坦率直接。他本是一潭静水,如今生生地被她搅乱出波纹。
明楼恨恨的一口喝光了杯中水,啪的放下杯子:“明楼,已经以身许国,许小姐想让我回答什么?”
许晓宇被杯子的撞击声吓得一哆嗦,方才的勇气顿时消耗的无影无踪。也是,她到底想让明楼回答自己什么?
明楼说喜欢自己,然后两个人背弃家国在海外逍遥?那样的明楼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
明楼说不喜欢自己,平生第一次表白就遭遇滑铁卢,让她怎么出去见人?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公报私仇?那样的人也不是自己想做的。
自己真是叫驴踢了脑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看见许晓宇蔫下去的神情,明楼知道自己答对了答案,这个许晓宇根本还是个孩子,明台一样的孩子,还没做好真正去喜欢一个人的准备,也不知道怎样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可是明楼的心里没有一丝欢快的成就感。他的心竟像落入了泥潭多了焦灼的牵绊,也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他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不一口答应,看她到时候如何下台。明楼的懊恼神情刺激了许晓宇还很脆弱的叫面子的神经。
她后退一步,站直身子,坚定的大声道:“我要你活着回来!”
明楼一呆:“你要我活着回来!”
许晓宇握紧了拳头,像是在加强自己的决心:“必须活着回来!”
明楼静默,他也想。可是他不能保证。
严立本清清嗓子,他的神经太老,经不起这起伏太大的情感转换。这小姑娘厨艺惊艳之外,这吓人的功力也是世上少有。她的医疗水准是我们组织急需并欢迎的,可是她的脾气要想训练成特工,需要在训练个二百年。虽然明楼建议他发展许晓宇入党,可是这许晓宇看来得交给当地的党组织来发展,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改变许晓宇过于直率的脾气了。
许晓宇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她求助似的问:“严先生,活着回来很难吗?”
严立本想着既然对于细菌小姑娘懂得比我们都多,不如也听听她的意见,就将知道的情况慢慢说来:“这个山本之助生活极其有规律,每天呆在日本领事里看书,一切的生活物品饭菜都由他身边的两个特工提供。足不出户,外人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近。”许晓宇心道:技术宅,正常。这个全身心投入细菌研究的家伙,你用这精神研究点别的多好。
“他将在明天下午在巴黎大学生物科学系和巴黎大学的几个细菌专家有一个小型研讨会,从日本领事馆出来到巴黎大学的路上和从巴黎大学回日本领事馆的路上,是下手的机会。而且必须一举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