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北静王水溶,收拾他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前几年和忠顺走的近,而是这两年,他又和自己的几个儿子黏黏糊糊的,皇帝不觉得是自家的兔崽子有问题,反而是觉得水溶是个奸猾的,将自家儿子给带坏了。
再者说了,水溶在宗室皇亲中间的名声也太好了些,当然,更别提是士林了。
作为一个异姓王,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这不是擎等着皇帝收拾呢?
可惜的是,尽管水溶因为之前收缴户部的债务问题而得罪了不少人,可到底没有其他的把柄,他这样滑不溜丢地摆出了一副情种的模样,皇帝一时之间还真心有些不好下手。
户部尚书已经加封文华殿大学士,工部侍郎也是官升一级,成为工部尚书。
这下子,李纨在家里的日子更加地不好过了,可到底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也只能忍着,贾兰可不知道母亲如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看着她一天天地瘦下去,心疼坏了,吩咐自家妻子多给老娘些滋补食物,其他上面多注意些,再不然就请了太医过府,有病治病,没病也调养调养。
大着肚子的贾兰媳妇儿挑挑眉,一脸羞愧地应下了,都怨自己,如今身子重,倒是有些没顾上婆婆那头。
贾兰闻言,急忙地宽慰妻子,现在她是该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母亲那儿,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就说到什么不孝上去了。
第二日,这些话,加加减减地就传到了李纨的耳朵里,她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儿的很,心中不畅快,便病倒了。
可惜的是就算是贾兰知道母亲病了,听说妻子已经请了太医,下了方子,吃上两幅就不要紧了之后,忙着钻营的贾兰便丢开不去理会了。
李纨的病越发地重了,一度太医说了不好了的话之后,贾兰媳妇这才将婆婆的病情透露给了丈夫,贾兰这下子总算是傻眼了,可是看着全身浮肿,一脸愧疚的妻子,责备之言,他又说不出来,可到底心里头有些怨怪自家母亲,既然身体不好,为何不早说,这样藏着掖着,非得闹到这个地步了才肯干休。
李纨听着儿子或明或暗的抱怨之言,心里委屈的慌,憋的慌。
这难道就是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儿子吗?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儿子啊!
她一直为了儿子,为了他的前程,忍着儿媳的刻薄,这下子李纨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地对着贾兰说了这些年内宅的事情。看着儿子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李纨心中绞痛,
“即便当初我在贾家,日子虽然过的艰难,可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磋磨,临老临老,到了你媳妇儿身上,反倒是这百般的滋味儿都尝遍了,我也是命苦的,也没有想着要拖累你们,我自己有私房,以前供养着你,如今我自己用私房也能养活的了我自己,既然你觉得你媳妇儿人好,她娘家也是显赫,那就你们小两口好好儿过,我回贾家去,跟着你祖父和三叔过,我合该就是一辈子看人眼色过日子的……”
这话一出,贾兰还哪里能受的住,当即地跪地求恳,母亲为了自己,操劳算计了半辈子 ,自己如今这样,已经算是极为地不孝了,还哪里能让母亲老了老了去受那份儿罪?
可到底对于母亲之言,还是有几分不信的,毕竟妻子也是高门大户出身,也从来都不是刻薄的性子。
因着婆媳是天敌,所以贾兰总觉得母亲是将自己的委屈夸大了十分的,心里头本能地替着妻子开通。
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李纨还能不了解了?
他既然不愿意相信,那就让他看看真相事实好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李纨也不在多说,让贾兰回去了。
忽而三五日过去了,家中也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温馨,贾兰心中也就痛快了,这日下午,家中的小厮突然来了衙门,说是家中有事儿,老奶奶吩咐了自己,要请老爷回去。
贾兰心中着急,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地找了上司告假。
如今他的岳父是兵部尚书,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儿,别人自然是不会与他为难,痛快儿地准假了。
贾兰骑着马,一路飞奔回家,却是被小厮一路神神秘秘地带到了母亲的院子,立在外间的贾兰听着里头婆媳俩的口角,面色发白,听着自己以为的端庄贤淑的妻子满嘴的污言秽语,听着自家母亲的委曲求全,他还哪里能忍的住,可想想自己的前程,想想自己的岳家,贾兰迈开的脚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显然现在,他还不能为母亲出头,还只能让母亲受着委屈,可是不会太久了,想想前些日子自己和贵人的会面,想想他们之间即将要做的纳西大事儿,贾兰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面色铁青的贾兰听完了这一场婆媳争执之后,瞧瞧地离开了母亲的院子里。
出门上马,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长随小厮地急忙追了上去,可茫茫天地的,京城这么大,实在是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可大家也不敢回去,只能在外面继续地找他。
贾兰不辨方向,胡乱地跑了一圈儿,觉得将心中的郁气都给撒了出来之后,这才算是好了一些,可此时夜色略略地有些发暗,城门只怕是快要关了,所以贾兰再次地回转,可到了城门口之后,刚棱箭支只扑他的胸部而来。
面对这种危险,贾兰彻底地懵逼了,一支接着一支的箭支,直接地将他和他的马,射成了筛子,马匹吃痛之下,扬起马蹄,丢掉主人,往前跑了几步,这才彻底地倒下了。
可是贾兰呢,此刻已经血染透了官服,身子渐渐地开始发冷。
“贾兰,你振作点儿,先忍忍,马上请大夫!”
骆辰逸看着这样的贾兰,说道。
“林姑父,留子,休妻,照顾我母亲!”
贾兰看着骆辰逸,说完了之后,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可仍旧是一脸急惶和倔强地盯着骆辰逸。
“好,你放心。”
骆辰逸自然是知道依着他的这种伤势,肯定是救不回来了,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他脑袋一歪,彻底地没了气息。
很快地便有小校官上前,要收回贾兰和马匹身上的箭矢,骆辰逸尽管不知道贾兰到底犯了什么罪过,竟然让这些人毫无顾忌地开始杀人了,可到底也是怒气难忍。
可那小校官丁点儿也没有惧色,上前见了礼之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面令牌,对着骆辰逸晃了晃,看着骆辰逸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心中虽然略略地有些惊讶,可面色不改,将那些箭矢收了起来,扔下了血肉模糊的贾兰,扬长而去。
通政司的大名朝堂上声名赫赫,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养的鹰犬,可到底以往并未似今日这般肆无忌惮过,所以这个贾兰,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皇帝连半点儿的顾忌也没有了?选择了直接杀人震慑。
可贾兰不过是个位卑官小的工部郎中而已,五品的官员,到底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骆辰逸想不明白,也是无心探究这些事情。
这样的王权社会,一切的荣宠都随着帝王的喜好,骆辰逸忍不住地从头到脚地泛着寒气,也许,自己也该是时候考虑考虑退路了。
贾兰的小厮和长随们总算是找到了自家主子,还是通过别人的告知和引领之后。
可是看着自家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主子,再看看如今死的透透的,众人还哪里能不慌神?
“驸马爷,我家主子如何会成为这样?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有个略显老成之人过来请示一脸阴沉地骆辰逸道。
“我已经使人去衙门报官了,很快就会有人来了,你们也打发个人回去,跟你们奶奶和老奶奶说说这事儿吧。”
那人闻言,面上带着几分悲戚和气愤,似乎是对于骆辰逸的平静表示不满,可到底人家是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自己也没有置喙的权利,所以那人脚步沉重地回去了。
听了小厮之言,晓得自家儿子出去的李纨并没有因为儿子的不作为而恼火生气,反倒是坐卧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一般,各种地不自在呢。
听说是太太那边儿要生了,李纨也是慌了神儿,顾不上和儿媳妇才刚刚地闹了一场,急忙地赶去了前面主院。
贾兰媳妇儿被丈夫身死的消息刺激之后,直接地发动了,才八个月身子,虽然产婆,奶娘啥的早有准备,可到底也没有直接地住进府上,所以这会儿贾兰的院子里已经彻底地乱套了。
好在李纨还算镇定,稳住了局势,众人这才按着她的吩咐,虽然还慌乱着,可也不像刚才那样没头绪了。
这里奶奶都早产了,底下人也实在是不敢再将主子的凶信告诉老奶奶了,生怕她再有个万一,这个家,只怕是要彻底的完蛋了。
黛玉听了丈夫的传言之后,急忙地赶往贾兰这里查看和帮衬,当然也是没忘了使人往并不是尚书家送信儿过去。
毕竟是贾兰的岳家,这该帮衬的时候也是决不能袖手的。
产房这头孩子的啼哭声刚刚响起,骆辰逸带着贾兰尸身也到了大门口。
黛玉和兵部尚书王家的家眷也一起地到了门口。
这下子,大家自然是已经彻底地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