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罚之歌 (Fjhw残念)

胜负已经分晓，克劳德特重重地落在地上，接着再用尽全力站起。他有摇摇欲坠的感觉，可他依然站在庄园里的草地上，巍然不倒，宛如一座大山，无论多么用力的猛击都无法震撼他。小时候的艰苦训练，成年后的战场磨炼，让他成为一名钢铁般的战士。

“卡恩盖尔！”利尔大惊，可是他正在与一名豹人战士战斗，对方的长剑如影随形，根本不会给利尔留下分毫的喘息时间。

卡恩盖尔只感觉视线逐渐模糊，灰色的视野变得更加暗淡，象征猎物的红色，已经一点点消失。痛觉倒不多，狼人的感官已经麻木。它伸展了一下四肢，仰面朝上，凝视夜空中的月亮，曾经在它视野里呈现血红的月亮，此时变回原来的美丽银白色。月光投射下冷冷的清辉，在月光的映射下，卡恩盖尔感觉曾经欢快奔流的血液，在渐渐凝固，曾经激烈跳动的心脏，在渐渐减缓跳动的速度。久违的宁和在它心中出现。

它觉得很不想再动，一些破碎的记忆，在月光中被拼凑起来。曾经，斯坦达尔警戒者的荣耀，猎杀恶魔时的惊险，饮酒时的爽快，大家不为名利和金钱，为了保护温德肯夫大陆不被恶魔侵犯而战斗……后来，所有人都憎恨和辱骂他们，猎杀他们。卡恩盖尔和其他同伴一样，变得残忍凶暴，一开始，看到月亮就会变身，后来，只要是圆形的物体，就能点燃卡恩盖尔内心的疯狂……最后，它们长久地保持狼人的形态，很难恢复。

卡恩盖尔感觉身体正在不断缩小，毛发往回缩，利齿变回原来平钝的牙齿，充血全部赤红的眼睛和普通阿塔克人一样只有少许红色，杀戮嗜血的渴望很快就平复，他感觉此时很好。即便德斯提尔的大镰已经悬在他的喉咙上，他依然愿意用千年的时光来换取这一刹。

“卡恩盖尔·伯利尔！”他的世界重新布满彩色，漆黑夜空，银白月光，绿色草地，红色血液，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咆哮起来，疯狂执着。

“卡恩盖尔·伯利尔！”他直起身体，贪婪地注视自己人类的身体。他的双目中流出两行血泪，这是被污染的狼人之血，一旦它被排出，就意味着这名狼人已经永久地复原。而在历史上，只有死去的狼人才会流出它，没有人能在它活的时候抽取出这些带有诅咒的鲜血。

卡恩盖尔看着自己已经恢复平常，自己曾在无数个夜里怀念的人类手臂，它不止一次羡慕地看其他人类的手，没有可怖的利爪，没有漆黑的毛发。“卡恩盖尔·伯利尔——我不是狼人，我不是狼人！我是……斯坦达尔警戒者！永远都是！”

他觉得一切都被放下，是时候奔赴冥界了。

“卡恩盖尔……”利尔一脚踢翻兽人，苦涩地望向卡恩盖尔的尸体，“……不……”他无法想象，并肩作战好久的伙伴，就这么死去。他死前最后的怒吼，更是让利尔感到……凄凉。是的，每个斯坦达尔狼人都是这样的，过着充满痛苦的生活……或说是煎熬。

“克劳德特·克里斯林……”利尔转向克劳德特，他有撕碎对方的欲望。他已经气喘吁吁，可是这种难以抑制的杀戮欲，是不会被疲惫所瓦解的。就如传说中的日耳曼狂战士，他们会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而目空一切，狂傲不羁，越杀越勇，在战斗中享受乐趣。

他不是狂战士，可是他必须为死去的朋友复仇。

月朗星明，利尔穿过人群，一路上不做停留，用自己的身躯撞开敌人，突破无数克里斯林家族私军的阻拦。他的身手很快，能从敌人的头盔上跳过去。许多长矛刺伤他，可利尔就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很多时候，明明能躲过去的攻击，他却不避不闪，箭矢落在他的身上，利尔却毫无知觉……他像闪电一样突进，很快就逼到克劳德特身边。

德鲁伊停下后才感觉到痛苦，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去体味它。他勒住克劳德特的脖子，往杀戮的宴会里喊道：“停下来！克劳德特·克里斯林现在在我的手上。”他是强忍住不直接扭碎克劳德特的脖子的，首先他还有更多价值，其次他是伯特的哥哥。

“克里斯林。”克劳德特向手足无措的克里斯林私军咆哮，“记住，当你们的指挥官被胁迫时，不要在意他的生死安全，只要继续作战。我命令你们，放弃我，杀死二王子拉罗夫以及他的所有亲卫，克里斯林——万岁！”他慷慨激昂地怒吼。

二百一十七、阴谋（十）

“暴徒！”最忠诚于克里斯林家族的士兵往这里奔来，他们会誓死守护克劳德特的安全。这些人骁勇而无畏，从小就被灌输对这个古老家族的忠诚。

利尔用力举起克劳德特，然后将他扔在地上。沉重的铠甲此时反倒成了克劳德特的重担。他在地上翻滚，心里却是一阵怪异的轻松。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被杀死。这倒也不错，避开了沉重的家族，再也不用去做自己不爱做的事情。偏执的父亲，一直要求他重振这个已经即将垮塌的家族……父亲一直不理解他，不在意他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面前这个德鲁伊想要杀死自己，那就让他来吧。

德鲁伊躲避着标枪，实际上他意识到了一种极大的危险——只要他还控制着克劳德特，那么这些敌人就会将他视为最具有威胁的目标，并且不惜代价朝他冲来。或许利尔还能闪躲一阵子，可是他不可能拎着一个沉重的铁罐头到处乱跑。

并且，目前克劳德特已经完全失去价值，其他人会对他的死感到极大的悲愤，而不是丧失斗志。这无疑不是利尔想要看到的，可克劳德特又是一个极为强大的战士，尽管已经被拉罗夫所伤害，可依然奋起杀死了卡恩盖尔，可见他的力量与意志。

“克里斯林，伯特一直在逃避的名字。”利尔抓住克劳德特的右臂，“……让它粉碎掉。”他再度用力，克劳德特面色一白，右臂已经被捏碎。利尔抓住他，把他扔到地上去。

“来抓捕我吧。”利尔挑衅似的朝尾随他而来的士兵挥挥手，他能吸引到越多的敌人，其他人所有面对的压力就越轻。德鲁伊变化成的狼人在庄园里疾奔。

“用投矛！”一个士兵机警地嚷道。墨菲亚雇佣兵纷纷举起标枪，朝德鲁伊扔去。他们早在几个小时以前，就被克劳德特以更高的价格所雇用了。雇佣兵的忠诚简直就一文不名，尤其是原本就充满好斗和反抗意识的墨菲亚人，甚至鼓动其他雇佣军加入克里斯林一方。

唯一没有被克劳德特的金币打动的，只有纯朴的日耳曼人和“顽固不化”的艾来德人。他们和克劳德特仅仅做过可怜一点点交涉，就被克劳德特放弃了，他知道，这两支雇佣兵是不会轻易动摇的，反而可能将他要收买雇佣兵的消息告诉拉罗夫。这样一来，克劳德特的处境就极为危险了。如今，日耳曼人与艾来德人即使面临覆没的危险，也没有放下武器投降。

他们的口碑一向很好，今天也没有做出让人厌恶的倒戈事件。

两支雇佣兵的数量越来越少，现在他们和其他亲卫一起并肩作战。杰斯当的魔力耗尽，现在不得不捡起地上的一把染血长剑进行战斗。墨菲亚雇佣兵标枪中的一支刺中利尔的后脚跟，让他只能用手臂沿着墙壁爬行，而眼前却是一条死路。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带着身后的二十余名士兵离开宴会场地，来到庄园后边的偏远地区。在这里，正在修建一个大型马厩，如今各种木材、石料都堆积起来，有一两面石墙已经被修好，还有两个工人营地横亘在他面前。一旦利尔继续向前，他的速度就会被这里的复杂地形给极大影响，要不了多久，身后的士兵就能追上他。

“……等等。”利尔并不担心这件事情，他关心的是……前面的半成品马厩中，好像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绿色身影。绿色的小生物一看到利尔，就立即慌张地朝更深处跑去。狼人状态下的利尔视力很好，在夜间更是不受影响，因此，在他集中注意力以后，很快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一只行动迅速，身材矮小的小恶魔。它们一向是炮灰和仆从，是很低等的存在。

“这不可能。”利尔喃喃自语，“……克里斯林庄园里居然有一只小恶魔，难道说，克劳德特和魔族也有勾结……这真是一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

他一咬牙，追了上去。身后的士兵看到前方的德鲁伊顿了一下，随后又高速行进，立刻也加快脚步，他们也明白，一旦德鲁伊进入那片施工区域，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抓到他。

想到这里，士兵更加欣喜，不在意自己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小恶魔无疑行动迅捷，它也明白身后有个危险的大家伙正在咬着它不放。它上蹿下跳，对这里很熟悉，能抓住栏杆与竖立的木材迅速前进。可是两条腿注定跑不过四条腿，小恶魔扔下手里的短刀，丢弃自己的圆盾，连身上仅仅能蔽体的短皮甲都扔下来，赤身裸体地狂奔。可它和利尔的距离依然在不断缩小，很快，利尔已经能清晰地看见，这只行踪诡异的小恶魔皮肤上的绿色疙瘩。它左冲右突，忽然一转弯，溜进一个工人的临时营地。这个营地入口狭小，贵族不会给可怜的劳动者太多银币，小恶魔顺手将两块木材扔到门口，形成临时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