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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变 [精校] (无罪)



陈浩之马上点头,道:“我太爷爷前日发现水位不对时,已经让我们抬着他去坝子周围看过,他确定坝子的情况还不如三十七年前。很多定桩木都已经烂掉了。”

林夕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我没有去那两条江坝看过……如果那两条江坝一溃,你们那后方都会很危险么,是不是会淹死许多人?”

“我们东港和燕来两镇拦江坝后面都是大片的良田,而且村落都在良田的中央,地势不高,周围又有许多池塘,连成水网,好像孤岛一般,我们这里的‘围’,本身就是指水中人为围起的住地。现在我们东港这桑榆围这边,大多数农户还是听得相信我太爷爷的话,一些老幼都已经转移到了别处高处,但若是这些田地庄稼全部被冲走,我们颗粒无收,接下来又如何生活?所以绝大多数人也都不愿放弃,现在大约有一大半的壮年,听了我爷爷的话,已经在我们那边江坝上守着,设法固坝。”

“只是我们人力有限,一时又得不到足够的大木用以加固。所以要是江坝一溃,恐怕坝上都要死好几百人。”

说到此处,陈浩之虽然说得顺了,但心中越发焦急,一名粗壮汉子竟然是号啕哭了起来,说话顺序又是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燕来镇那边的围子很少人相信我太爷的话,觉得这么多年都安安顿顿的,看上去坝又是好好的。所以根本没什么动作。”

“当年我们东港和燕来之所以是加固了江坝,是因为当时修坝的许多人还在,而且就我们两个镇的坝后面是用洼地改造的肥沃水稻田,不容有失。可是这么多年平平安安下来,再加上息子江水面开阔,水流又不急,一直都没有什么发水的事,再加上当年那些修坝的壮年都已经老死了,所以大家就都不相信了,根本没有觉得水位高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陈浩之号啕大哭和述说,林夕的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更加凝重,他又认真问道:“那按你太爷爷的看法……现在这坝已然是极其危险,随时都有垮的可能?你说的五千人,是指我们的东港和燕来加起来后面可能被淹的人?”

“林大人,正是如此。”陈浩之觉得终于说得明白了,忍不住又要跪下来。

林夕拖住了陈浩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河港水利之事,原本并非是我管辖的范围,你现在来找我,又这么急切,是相关工司的官员不相信你所说?”

“是的。”陈浩之抹了把脸,看着林夕,悲声道:“他们觉得我根本是无稽之谈,说我太爷爷恐怕是老得痴呆,满口癔言,如何能相信。我方才想去找镇督,又没有找到,我实在没有办法,便只有想到了林大人。”

林夕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中却是又紧张而冰冷起来。

先前他还希望这雨下得更大一些,好让他修行的效果更佳,但却没有想到,这连日不歇的雨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影响,可能危及那么多人的生死。

“走,你随我去见镇督。”

只是微微的沉吟了一下,林夕便对着这名庄稼汉子点了点头,拿了他的青伞,走入了外面滂沱的大雨之中。

漆黑的夜色,暴雨之中,陈浩之和姜笑依紧紧的跟在林夕的身后。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由我来担

竹兰巷的一间宅子里面,江问鹤正在整理一些东西。

他升任东港镇代镇督,按例便可以换间大宅子。在这东港镇任职十五年,他一直没有换过住的地方,对这间宅子倒是也有了些感情,只是现在他年纪大了,这间宅子又比较背阴,平时住着总是觉得湿寒,镇督那间宅子好歹朝阳,而且地势也是在这竹兰巷里面最高。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打在屋顶瓦片上都噼啪轻响,蓦的,他似乎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初始还以为自己听错,想着这么晚了,雨又下得几乎连伞都撑不住,怎么会还有人来敲门。

但只是数息的时间,敲门声越来越响,他终于判断出不是自己听错,有些奇怪的嘟囔了一声之后,他便披了件衣服,撑了把伞顶着瓢泼大雨走过院子。

雨大得让他的伞都有些撑不住,只是走过十几步见方的小院,两脚裤腿就全部淋湿了。

“林大人?”

一打开大门,一眼看清眼前人的面目,江问鹤就顿时又苦了脸,直觉没有什么好事。

“邹大人?”

让他又马上怔了怔的是,他看到林夕的身后还跟着数人,其中一人便是东港镇司耕邹一石。

林夕收了雨伞,站在檐下,先行对江问鹤行了一礼,才道:“江镇督,你知道我们东港镇有条拦江坝么?”

江问鹤这才看清他身后的姜笑依和陈浩之的面目,微微一怔,道:“知道,怎么?”

“这是陈浩之,是桑榆围的村民,他的太爷爷参与过建坝和三十七年前拦江坝的整修加固。”林夕点了点身后的陈浩之,解释道:“今后几天可能还有大暴雨,而他太爷爷确定,那条拦江坝在目前水位之下都已随时都可能崩塌。”

“有这等事?”江问鹤显也是对这农耕水利方面的事不熟,忍不住转头朝着邹一石看去。

原本瘦黑的邹一石黑沉着脸,一时却不开口。

此时在隆隆的雷声和雨声之中,林夕却是接着平静的说了下去,“因这情况紧急,我便想请邹大人和我马上同去那条拦江坝上检查,但邹大人认为这在我职权范围之外,我根本无权管辖,所以我便请邹大人和我一起过来,请江镇督定夺。”

江问鹤顿时明白了邹一石的脸为什么这么黑沉。

这的确不在林夕的管辖范围之内,被一名并无责权的同僚在黑夜大雨中逼着来见镇督,换了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而且这也是林夕刚刚扳倒了连战山和董镇督,极有威信,否则这名工司官员恐怕立时关上大门,根本不会跟林夕到这里来。

“邹大人?”江问鹤的脸又苦了起来,看着邹一石探询似的出声道。

邹一石脸上泛出些怒容,沉声道:“拦江坝十分稳固,息子江水流不急,我以为一名已卧病在床多年的九旬老人所言并不可信。此等暴雨黑夜之中,即便到了坝上,也根本无从判断拦江坝是否可能出问题。”

“林大人?”江问鹤又转头看向了林夕。他觉得邹一石讲的很有道理。

林夕看了他一眼,道:“邹大人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傻子,江大人你也不是傻子,那些桑榆围的村民,也不可能全是傻子。若是那名九旬老人真是老糊涂了,那么多桑榆围的村民怎么可能如此相信他?我以为是否有理有据,便是要去那里看了之后才会清楚。”

“这……”江问鹤自觉林夕讲的也有道理,但这刑司官员逼迫工司官员做事,传出去却是十分不好,而且他也是觉得自己和林夕在这水利等方面未必有邹一石懂,既然邹一石都不急,难道真要在这样的雨夜就赶过去?

“邹大人,江大人,请你们自己想想。”林夕看着江问鹤犹豫,眉头便蹙了起来,有些冰冷道:“我的确只是管提捕房和典狱,管不到工司事物,但万一江坝真出了问题,淹死了许多人,和我也是没有任何关系,但两位不同。若是无人上报,真出了事,邹大人你最多便是革职,但已经有人报上来,邹大人你没有去处理的话,恐怕邹大人不仅是要革职,最少都要发配边关,至于江大人,革去所有功名是一定的了。”

微微一顿之后,林夕看着两人道:“两位都是在职许久,想必比我要清楚,这朝堂之中,本身就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哪怕只是有一丝可能……只要能够避免一丝祸事,雨夜之中赶些路,又算什么?”

“轰隆!”一声。

就在此时,正好一条闪电在空中蔓延而下,将整个天空都耀得亮了一亮。

邹一石和江问鹤的心中蓦的同时一寒。

“邹大人,小心起见,我看还是要走一遭。我陪你们一起去。”再想到之前林夕交给自己过的那一面宇化家的小旗,江问鹤霎时便下定了主意,转头看着邹一石说道。

邹一石也不再多说什么,默然的点了点头。

……

……

“耗子怎么还不回来?”

一条泥泞的路上,五六名庄稼汉子打着伞,伸长着脖子焦急的张望着。

他们中间,有一张竹躺椅,上面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双腿萎缩,显是瘫了许久。

因为雨下得大,即便撑着伞也挡不住,这老人身上原本盖着的薄毛毯都完全湿透,被团在了一边。

“啪!”

“啪!”

这名头上的白发都已经稀稀疏疏没有剩下多少根的垂暮老人突然暴怒了起来,半直起身子,抓着手中的一根黄木拐杖敲打着自己的竹椅,愤怒的叫了起来:“浩之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们索性抬我一路走去!要是这大坝陡然垮了,我陈家的人知道却无能为力,我即便立时死了,又有何脸面见祖宗,见那些一同修过坝的人!”

五六名庄稼汉子咬牙开始抬起了竹躺椅,一脚高一脚低的在泥路上前行。

暴雨之中,他们连前方十余步的距离都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和雨声之中,似乎隐隐有异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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