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公放心就是。要军功?只要有仗打,这还不容易吗?”
……
日子一天天过去,孟聚在相州日子过得很悠闲,但慕容家的战局却是日见严峻。
虽然金吾卫并没有正式宣布战况,但马贵公公却是消息灵通之辈,每天都能打探得不少消息回来跟孟聚说起。
“卞厦中郎将又吃了败仗,他在虎归县外野战又败给了北疆人。虎归怕是快守不住了。”
“高野县被北疆军围困已经快两个月了,文山中郎将和李奇中郎将率领的援军没能解围。”
“金城的乔都督又发求援报来了。陛下很担心金城的局势,有必要派兵马过去增援。他有意要让轩总管挂帅增援部队,但轩总管认为金城的时局势尚好,镇守金城的乔都督只是在危言耸听而己。但又有人说,轩总管不敢带兵增援金城,是怕了李赤眉。”
“御史都监、相州兵马使吴襄在南门沟与北疆军遭遇。战况未明……”
“太子殿下又派援兵过来了,新的四个斗铠旅昨天抵达后营,已经被陛下编入了后营第三路,归慕容南殿下统管。”
打听来的消息只是一些零碎的传闻碎片,但凭着这些碎片,孟聚已能大概地勾勒出两军的形势了。慕容破在相州摆的是前轻后重的策略,他委派亲信将领把守高野、金城、虎归、南门等要害据点,倚靠这些据点组成一条连绵的防线,而他本人在后方掌握着庞大的预备部队。这样,无论北疆军在哪里突破,慕容家都能迅速反击堵上缺口,或者组织起第二条防线继续阻挡。
在洛京时,太子慕容毅很悲观,好像慕容家明天就要崩溃了一般。但亲临前线之后,孟聚倒觉得,慕容破不愧是执掌金吾卫二十年的大魏国名将,他其实打得很有章法,主力部队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防线虽然多次被突破,但也都能迅速补上。慕容家输多赢少,但想来对面的北疆军肯定也有不小的战损。
让孟聚来评价的话,他觉得,慕容破这种伤而不死,旨在消耗敌人兵力和锐气的老练用兵手法很是高明,甚至连自己都远有不及——握有一支强军而打胜仗,那并不为奇,但用一支弱旅却能硬生生把强敌拖死拖垮,这就需要很高超的用兵技艺和坚强的心理素质了。
孟聚很有信心,哪怕拓跋雄一直连续“胜利”,但最后,先撑不住的,肯定是北疆边军。
但五月四日,突如起来的一个消息,让孟聚的信心动摇了。
早晨,孟聚刚刚起床,马公公就小跑着过来,惊慌地告诉孟聚:金城失守了。
金城县位于相州防线的中段,是整条防线的中枢据点之一。金城的失守,使得慕容家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防线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大缺口,使得整条防线都出现了危险。
孟聚吃惊:“原来,轩总管不是跟陛下保证过,说金城县起码还能坚守一十月?”
“可不是吗?现在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出,事情糟透了。”马公公唉声叹气的:“我估计,轩总管那边肯定出大麻烦了,这趟,他在陛下面前不好过关了。”
轩总管好不好过关,孟聚毫不感兴趣,慕容破把他宰了孟聚只会更高兴。但金城突然丢掉,全线动摇,这就是大事了,一个应对不好的话慕容家就因此输掉这场战争都有可能。
中午,孟聚和部下们正在吃饭,马公公又来了。他找到孟聚,神色凝重:“镇督,陛下召见您,请速速随我来。”
到相州以后,这是慕容破第二次召见自己,孟聚不敢怠慢,赶紧跟着马公公一路疾驰赶往行营。
还是在上次的那间内堂,慕容破找见了孟聚,但这次不在是单独召见了,在场的还有几位慕容家的将军。几位将军的身份,慕容破并没有向孟聚介绍,但这个危机时候能出现在这里,这几位想来都是慕容家的核心支柱了。
轩文科总管也站在人群里。比起上次,他的气色差了很多,脸色灰白,神色阴沉。孟聚望过去的时候,他也恰好望过来,两人目光交错,都是很快地移开了目光。
皇帝慕容破今天全身披铠,煞气十足。见到孟聚进来,他点头:“孟镇督到了,人齐了,这就开始吧!”
这位将军出身的皇帝,显然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也没有什么开场白,慕容破的大手在函图上重重一戳:“昨晚,叛军前锋偷袭,突然攻占了金城。”
环视众将,他加重了语气:“金城县,距我们只有三十里!”
来之前,孟聚已经对慕容家的处境有了解了,但听到这个消息,他也不禁吃惊:三十里?穿上斗铠,全速行进的话,这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工夫罢了——这就等于说,慕容家的指挥中枢,几乎即使赤裸裸地暴露在北军兵锋前了。
没有人出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令人感到压抑,心跳加速,房间里只有慕容破愤怒的声音在回响:“金城县乃我军防线要害,金城失守,敌军将可从这里突入我军防线侧后,威胁虎归、高野的粮道,导致我军全线动摇——要夺回金城!必须要快,不能让他们在金城站住脚了!”
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候,慕容破几乎是在咆哮,那回响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他声色俱厉地喝道:“轩文科!”
轩总管出列跪倒:“微臣在!”
“金城丢了,是你的罪责,这件事我们将来再说!现在,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我给你六旅斗铠,外加骑、步两万,你把金城给我抢回来!”
轩总管脸色发白,身子站立不稳地晃了一下。谁都看出了,对这个任务,他并不是很有信心,但他还是咬着牙喊道:“陛下放心,哪怕丢了性命,微臣也定将金城夺回!”
端详着轩文科,慕客破的目光有点复杂,然后他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
当望向孟聚时候,慕客破的表情温和了很多,他沉声道:“孟镇督,我久闻北疆东陵卫骁勇善战,远超我金吾卫各部。只是担心镇督兵马远来疲惫,水土不服,尚未恢复,所以一直不曾派遣出战……”
闻弦而知雅音,孟聚立即知道慕容破的意思了。他应声道:“陛下,将从北疆带来了两旅铠斗士,都是敢战的精锐勇士。我部多日来屡受陛下优待,现在陛下有所差遣,将士们自当为陛下效死奋战,只是……”
他瞟了轩总管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已把心意表达得够清楚了:皇帝老大,为你打仗没问题,但这个主帅,好像不是很靠谱吧?
轩总管紧紧咬住牙,一言不发。
慕容破也望望轩文科,他说:“孟镇督,朕也知道,你与轩总管之间有些误会,但那只是口舌之争的意气而巳,并非什么大事。冤家宜解不宜结,朕愿做个和事老,为你们做个调解——联相信,二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自应有相忍为国的胸怀。孟镇督,你说是不是?”
你这个当皇帝的把话都堵死了,我还能说什么?孟聚肚子里嘀咕着,脸上却是十分恭敬:“陛下金玉良言,说得太对了。末将年轻气盛,莽撞无知,不该得罪了总管,末将有错,愿向总管大人赔罪……”
轩文科连忙接上话:“孟镇督说得哪里话,那时只怪微臣一时冲动,说了过分的话才导致口角——陛下,上次的事,错在微臣,不能怪镇督的,还望镇督莫要计较。”
“不不不,总管言过了。末将不顾上下尊卑冒犯了总管,这才是大错啊。听闻总管大人事后还因此身体微恙——唉,末将心中惶恐,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盂聚跟轩文科你来我往地表演着“将相和”,两人越说越是客气,只是彼此眼睛都在躲避着对方的目光。
看着这一幕,慕容破目光闪动,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点头道:“很好,将帅和睦,此为制胜之本,朕甚是欣慰。北疆陵卫兵马善战英勇,有了孟镇督率领麾下精锐加入的话,我军此战胜算大增了。镇督,你先下去准备吧,我们今晚就出发。”
回到营中,军官们早巳应命集合在孟聚房中,孟聚向他们宣布了军令,然后说:“今晚提前做饭,饭后休息两刻钟,我们连夜出发。去准备吧!”
孟聚宣读命令的时候,御马监少监马贵亦在场,军官们对孟聚的服从程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知道,现在的大魏朝军队早已兵痞化,如果在金吾卫里,要执行这样连夜赶路打仗的凶险任务,没有大笔的犒赏银子发下去,将领根本就调不动军队。
但在孟聚这里,在场的军官很自然地接受了命令,然后回各自部队里去了。从始至终,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也没人嚷着要开拔费或者犒赏。
看到这一幕,马贵甚有感慨。他对孟聚说:“镇督令出如山,诸军无敢不从。今日亲见大帅下达战令,诸将无敢语者,刀山火海一往无前,方知镇督大人的威严。”
明知对方是在拍马屁,孟聚还是很舒服。
“公公过奖了。听命杀敌,本就是吾辈武人天职,哪容得他们啰嗦。”
马公公惊佩不已,但在孟聚看来,事情其实也是寻常。当初救援赤城的时候,自己率部在风雪天里连续四天四夜急行军,抵达后立即投入了战斗,照样大胜北魔——说来说去,还是怪洛京金吾卫太娇嫩了,经不起苦战,难忙被拓跋雄打得一塌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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