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尘点点头,他蹲下来,冲莲泉做了个手势,然后迅速地握紧匕首的刀柄,鬼山莲泉眼前一花,几缕扭曲的黑色光影突然遮蔽了所有视线范围,莲泉突然感觉到手上回生锁链的紧绷之力瞬间消失,她因为一直用力拉扯着银尘的关系,所以现在回生锁链突然拉了个空,她整个人朝后面跌去。
当她的视线重新凝聚之后,眼前的银尘已经消失不见了。空荡荡的石台之上,只有自己,血池里那枚匕首也已经消失不见,那盏聚魂玉也失去了踪影,整个庞大的尤图尔遗迹里一片漆黑。她想释放出闇翅来,这样,它身上那庞大的白色柔光,起码能照亮一下眼前的黑暗,否则,一切太危险了。然而,她刚刚消耗了太多的魂力,已经不能维持魂兽的正常显影。
鬼山莲泉只好躺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她枕着冰凉的石台,呼吸沉重地起伏着,她脑海里飞速转动着刚刚的一切,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是,她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重,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恐惧——一种明明已经感知到了,却无法说出来的诡异,肯定有哪儿不对劲儿!肯定哪儿有问题,但是,到底是哪儿?她在黑暗里睁大着眼睛,但是,没有任何光源,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此刻有一只怪物就在她鼻尖前面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她,她也丝毫看不见。
异样的危险感越来越强烈,到底是什么?到底哪儿不对劲儿了?鬼山莲泉拼命想要想出来,突然,她脊柱一阵冰凉的惧意蹿进大脑,她知道自己身体里这种诡异的感觉到底来自何处了——她已经不能【愈合】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身体里流走的所有血液,她所有的皮肤肌腱,全部停止了新生!
莲泉的后背冰凉一片,自己竟然不能愈合了?她闭上眼睛感应着周围,然后,她更加惊恐地发现,在这庞大的黑暗里,甚至在自己能够感应到的大半个尤图尔遗迹的空间里,没有一丝黄金魂雾残余!魂力为零!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身体全面停止了愈合的原因。因为没有任何的黄金魂雾能够让她吸收、补充,整个尤图尔遗迹,瞬间变成了一个魂雾的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喉咙渐渐锁紧,突然,她感受到了一种死神的气息,说是感受,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有散发出任何味道,但是,鬼山莲泉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黑暗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是一种本能的第六感,但莲泉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她不敢出声,甚至屏住了呼吸。她用力睁大了眼睛,可是依然什么都看不见,黑暗里的那个人,也许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在黑暗的死寂里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谁在那儿?”莲泉冲黑暗喊,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能听出颤抖,其实她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回答自己,她只是想在这让人快要发疯的一片漆黑死寂的空间里制造一些声音出来,否则,这种绝对的寂静和黑暗,快要让她崩溃了。她的身体在大量失血,并且无法痊愈之后,已经渐渐开始出现了一些濒死的幻觉,无数猩红的光斑一块一块地出现在她的视网膜上,四肢不时发出一阵阵的痉挛。
一阵缓慢而轻柔的脚步声,从前方的黑暗里,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莲泉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作出防御的准备了,她的胃仿佛被黑暗里的鬼手攥紧,扑面而来的死神的气息越来越剧烈。然而,黑暗里,突然发出了一些灰黑色的光线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光亮,本来,用灰黑色去形容光,就是一种不对的形容,但是,出现在莲泉的视线里的光线,只能这么勉强形容。
灰黑色的朦胧光线里,一个穿着漆黑长衫斗篷、戴着兜帽的人缓慢地朝她走来。他的脚步踩着一种固定的频率,不轻不重,透露着一种类似鬼魅的傲慢和阴森。光线从他的漆黑长袍下散发出来,让他整个人像一个包裹起来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茧。
他走到鬼山莲泉面前,轻轻地摘下了兜帽,他的面容呈现在黑暗里。
“怎么……会……”鬼山莲泉的瞳孔瞬间缩小,她苍白的面容骤然扭曲,“怎么会是你?!”
他的面容仿佛冰雕玉器般冷漠、俊美,然而他的瞳孔,却是彻底漆黑一片,不,不仅仅是瞳孔,他的整个眼球都是彻底的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眼珠,整个眼眶下面,就是这样一汪仿佛漆黑墨水般的黑洞。他蹲下身子来,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上莲泉的喉咙。
“你是……你到底是……谁……”鬼山莲泉从被掐住的喉咙里,发出让人恐怖的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来。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
安静的石室里,特蕾娅和幽冥两个人沉默地肃立着。
这间石室和多年前比,看起来完全没有变化。甚至通往这间石室的那条水域,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过来时特蕾娅低头再一次望了望那一块块浮阶的下面,数双瘆人的白色枯手,依然支撑着这些漂浮的石阶。
她和幽冥,一回到格兰尔特,就被白银祭司的使者召唤了。听他们说,这一次的召唤,是对所有王爵和使徒发出的。这种大规模的召唤,历史上出现的情况并不多。所以,特蕾娅也无从推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后传来脚步声。
特蕾娅稍稍转过头去,沉重的石门被推开,漆拉悄然地站在逆光里,光线在他漆黑的袍子上打出一圈轮廓来。他的脸依然那样动人,他的美貌在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依然仿佛寒冰包裹中凝固的花朵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他冲特蕾娅和幽冥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也并不知道这次召唤他们,到底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进来一会儿之后,大门在他的身后悄然关闭了。
“就来了我们三个?”幽冥看着最后进来的漆拉,转身问特蕾娅。
“使徒们也被召唤了。但是使徒们在隔壁另外一间石室里。”特蕾娅不动声色地回答。
“召唤我们来,会是讨伐五度、六度、七度,三个叛变的王爵么?”幽冥的嘴角依然含着一个邪邪的笑容。
“不要乱下结论。”沉默的漆拉,突然冷冷地开了口,他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类似盾牌的光芒,“谁叛变谁没叛变,都还说不清楚。”
“我也觉得,你不要乱下结论。”特蕾娅抬起手,掩住嘴角,再一次发出了她那种娇媚而又风情万种的笑声,但是,她的目光里,却永远萦绕着和她的这种笑声好不匹配的毒液般的杀意,“因为啊……如果仅仅是要讨伐五度、六度、七度三个小小的下位王爵,需要动用到我们二度、三度、四度王爵么?随便我们其中的谁,要对付三个最末位的王爵,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费点儿力气罢了,你说是吧,漆拉大人?”
漆拉没有说话。
这时,石室里突然蓝光大作,对面那堵高大的石墙,在不断激越的“嗡——嗡——”金属弦音里,再一次幻化成了巨大的水晶。所有人都知道,白银祭司即将现身,于是,他们三个恭敬地低下了头。
巨大的水晶石壁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位白银祭司。看起来,另外一位白银祭司,应该是去隔壁使徒所在的那个石室里了。
漆拉、特蕾娅、幽冥三个人,恭敬地行礼之后,就安静地肃立着,等待白银祭司的指令。
说话的是那位男祭司。
仿佛来自云端的遥远的声音,带着空旷的回荡感。
“这次的召集,是面向全体王爵和使徒的。但是,很遗憾,因为某些原因,五度王爵鬼山缝魂、六度王爵西流尔、七度王爵银尘,以及五度使徒鬼山莲泉,没有回归。”
说到这里,特蕾娅和幽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彼此应该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漆拉,则一直低垂着他那双美艳动人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祭司,关于几位未回归的王爵和使徒,有些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向您禀报……”特蕾娅低声说。
“如果你是指西流尔死亡、鬼山缝魂死亡、鬼山莲泉变成双身王爵、银尘追随鬼山莲泉后失踪这几件事情的话,那么,我们已经知道了。”白银祭司依然紧闭着双眼,他水晶雕刻般的容貌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
特蕾娅闭上嘴,没有再说任何话。但是,她看起来冰雪不惊的面容下,却是波涛汹涌的震撼。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作为天格的统领,扮演着白银祭司“眼、耳、鼻、喉”的重要角色,三位白银祭司因为永远都是只出现在格兰尔特心脏地底的水晶里,所以,外界发生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和整个天格庞大的天罗地网般的脉细,来作为白银祭司获取讯息的来源。然而,这一次,刚刚发生在永生岛屿上的事情,现场的人只有王爵使徒,而且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好天格的人对白银祭司作汇报,在这样的情况下,白银祭司却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刚刚的几件事情。特蕾娅突然意识到,也许天格只是白银祭司布在亚斯蓝领域上的其中一套系统,还有很多很多未知的系统,都在为他们三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而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