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不相信,武田刚和风守御也不是傻子,自然同样不会相信。然而面对着刀求败,他们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甚至几乎就要超过了可承受的极限。所以恰当地给予安慰,对于舒缓他们的紧张情绪还是很有帮助的。等到稍后他们平静下来,当然就会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刀求败原本就只是要先在这三名可造之材的内心,种下一颗种子而已。而极度紧张之后的放松,正适合让这颗刚刚被种下的种子生长、发芽。
十几年来到处流l-ng游d-ng,虽然始终没能达到目的。可是也已经让刀求败明白一个道理:y-速则不达。
几下干巴巴的笑声过去,鬼牙武神抓住斗笠,重新戴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孔,柱着白木手杖悠然站起,道:“呵呵,不必这样紧张。即使跟了老夫学刀,也不等于要你们做同样的事啊。〖用心斩〗的威力,你们应该都看得很清楚了。要不要跟老夫学刀,则全凭你们自己决定,老夫绝不勉强。只不过嘛……万丈高楼平地起。无论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至少总也要先迈出第一步,否则一切就无从说起。老夫言尽于此,接下来要怎么选择,你们自己慢慢想吧。”
不等席间众人回答,刀求败忽然就从冷血无情的鬼牙武神,恢复为那名年老衰弱的糟老头子模样。他握着拳头翻转手臂,在自己背部捶了几下,然后又咳嗽两声,叹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啊。咳咳~~不过吃两杯酒而已,居然就已经觉得有点醉了。老夫得好好休休息息去啰。”不等众人回答,他手柱白木手杖,佝偻着身体,缓缓向门外走去。眨眼工夫,那规律的“笃~笃~”逐渐消失,可见已经去得远了。
呜咽声起,阵阵寒风骤然从大敞四开的纸门外倒灌进入。“沙~”的雨点洒落之声则连随着接踵而至。凄风冷雨两相交迫,房间中的温度,几乎在瞬间就下降了两三摄氏度之多。武田抚子一阵瑟缩,下意识靠上丈夫肩膀。武田刚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搂住妻子的柔软腰肢。但尽管相互依偎,两夫妻依旧感觉遍体生寒,全无半分暖意可言。旁边的风守御呆呆跪坐在地,仿佛失魂落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至于。珊瑚,她同样也感觉如堕冰窟,甚至连皮肤上都生出了一颗颗寒栗。但即使如此,她始终不敢靠向蓝海身上求取那一份安全感,只能自己苦苦强行忍耐。那小模样乍看上去,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情况已经演变成现在这样子,酒席当然是开不下去了。蓝海摇头轻笑,从容自若地重新执起筷子,将面前酒案上摆设的食物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长身站立而起,凝声道:“武田馆主,时候不早,我们要回房休息了。明天再见吧。海珊,我们走。”同样不等回答,只管转身就行。珊瑚愣了愣,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起身向武田刚夫f-行礼告辞,急匆匆小跑着追出去了。
蓝海和珊瑚一走,风守御也紧跟着站起。他双眼仍旧直勾勾地,沙哑着嗓子,道:“馆主。我……我也先回去了。”无论声音语气动作,都宛若傀儡木偶一样,既机械又僵硬。此时外面雨势已经下得很大,但风守御却似丝毫也不在意,就这样径直走进滂沱大雨当中,消失在黑暗夜幕之内。
望着自己这位大弟子逐渐消失的背影,又过去了好半晌,〖断水流〗馆主好不容易,方才终于从那宛若泥塑木雕般的状态中挣扎脱身。他“嗬~~”地长长吐出胸中一口窒闷之气。更加用力搂紧妻子,一字一顿地道:“〖用心斩〗……天下无敌的力量,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得回来的。如果……如果我……”
“刚,抚子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想可以再更上一层楼的,对不对?”武田抚子忽然抬起头来。她仰望着自己丈夫,柔声道:“可是这几年以来,很明显你的刀法和力量都已经到了瓶颈。不管再怎么辛苦练习,总是没什么进展,对不对?每次看着刚你烦恼的样子,抚子就觉得好心痛,好心痛。抚子只恨自己没有用,帮不了刚你的忙。但是……现在……只要……刚,抚子只想告诉你,能够和你结成夫妻,是抚子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所以,只要能够帮助得到刚你,无论您需要抚子去做任何事。即使是死,抚子也一样心甘情愿。绝对,而且永远也无怨,更无悔。”
“绝情绝义,用心斩诀。绝情绝义,用心斩诀……”武田刚翻来覆去,口中不住地喃喃念诵着这满蕴了魔x-ngy-uhu-的八个字。眉宇间神s-始终变幻不定。突然间,他“啊~”地大叫一声,用力挥动手臂向前一拨。“乒零乓啷~”的清脆杂音声中,酒案上所有杯盏碗碟,统统都被拨落地板打得粉碎。这还不够,武田刚如牛般粗重喘息着,站起来一脚狠狠蹬出,当场将那张酒案踢得凌空飞出,“呼~”地穿过大厅纸门,笔直撞向庭院里的假山。
“哗啦~”响声之中,木制酒案和石头假山同时撞得粉身碎骨。lu-n石碎木轰然坍塌,相互h-n合成一大堆。〖断水流〗馆主双眼发红,大声喊叫道:“不学了,求我也不学了!什么h-n帐〖用心斩〗?我不能认同,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啊!要我杀死抚子来换取力量?荒谬!滑稽!不可能!斩杀至亲,泯灭人x-ng,即使最后可以天下无敌,那还有什么意义?究竟还能有什么意义了啊?刀求败,鬼牙武神!我武田刚这一生一世,也永远不要学你这种可恶的冷血刀法!你听见没有,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啊?”
刀求败听见了。然而,已经躺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的他,除去在嘴角处挂上一丝讽刺的微笑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蓝海和珊瑚也听见了。珊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双掌合什,闭目喃喃祈祷。身边处,正盘膝而坐的蓝海则睁开眼睛,循声回头,向武田刚所在的方向望了两眼。什么都没有表示,又重新闭上眼帘。〖断水流〗道馆之外,正淋着大雨的风守御也听见了。他停下脚步,怔怔地发了几秒呆,突然间用力一咬嘴ch-n,眼眸内精光大盛。头也不回地加紧脚步,如飞般奔跑而去。
雨势越下越大,繁星银月全被乌云遮蔽,天地之间只剩余一片隆隆巨响,此外就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然而这一切一切,对于风守御来讲也全然不成问题。知道目标是什么,兼且已经认准了要走的道,他便永远不必再担心自己会m-路。片刻之间,他转过几处街角,一抹灯光突然就在前方亮起。是栋房子,是属于风守御自己的家。他放慢速度,由奔而走,大踏步走向自家大门,伸手拉响门边铜铃。
“叮咚~”的悦耳响声,就连滂沱大雨也不能将它掩盖过去。脚步声接踵而起,不多久,已经有油漆剥落的陈旧木门“嘎~”地打开。一张俏丽的年轻女x-ng面庞,随即在煤油灯的火光照耀之下,映入了风守御双眸瞳孔之中。她并非别人,正是风守御的妻子和美。
乍见丈夫被大雨淋得浑身透湿的狼狈模样,和美当场就被吓了一大跳。她脱口惊道:“阿守?你怎么搞成这模样了?快进来,可别淋得感冒。”伸手就把丈夫拉入屋内,然后仔细关上门闩。风守御脸s-发白,神情阴沉,紧抿嘴ch-n,一言不发地在玄关脱下沾满泥土的鞋子,然后走进小客厅。和美追上来放下煤油灯,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取出几块干m-o巾,柔声道:“阿守,先把身子擦一擦吧。”上前替丈夫把周身已经完全湿透的衣服k-袜都统统脱下,然后用m-o巾仔细擦干。
和美是位心细如发的女子。虽然不知道丈夫在外面究竟遭遇了什么,却也猜得出风守御必是受了挫折,以至于心中郁郁不乐。她自己只是名普通人。既没有什么力量,同时也没什么背景,不能给丈夫太多帮助。唯一可以做得到的,就只有尽量做好自己作为妻子的份内事,让丈夫不必为这个小家庭而担忧罢了。
帮助丈夫把身体还有头发都擦干,又找来干净的旧衣服服sh-丈夫穿好,和美抱起那堆湿衣服和m-o巾,柔声道:“阿守,你先歇息一会儿。和美去给你做姜汤驱驱寒气。对了,阿守你吃过饭了么?要不要下碗面条,再打个鸡蛋填填肚子?”
风守御双眼发直,仿佛听而不闻,却缓缓点了点头。和美见丈夫终于有了反应,不再像刚才那样宛若失魂落魄一样,心中更是欢喜。她动作麻利,开灶烧水,打鸡蛋下面条。用不着多久,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蛋面已经做好了。和美端着面条送进去,风守御也不多说话,提起筷子就吃。片刻间风卷残云,把一大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擦擦嘴巴,缓缓道:“好吃。和美妳做的鸡蛋面,向来也是最好吃的。而今天晚上这碗面的滋味,我也一定会永远牢记在心。”
“阿守,你究竟怎么了?”丈夫的表现,实在太不寻常了。和美即使再想当成没事发生,也已经不行。她柔声道:“阿守,要是你心里想说的话,那么就说出来吧。和美虽然没本事帮阿守你解决问题,不过,至少也总可以替你分忧啊。”
风守御沉默半晌,道:“孩子……已经睡下了吧?和美,妳去把孩子抱过来吧,我想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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