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记 [精校] (安慕年)

“嗡。。。”突然那团炙日光华发出一阵诡异的波动，恢弘庞大简直就如同一部道经，一尊道藏，陆羽神识首当其冲，只觉得目眩神离，如同陷入漩涡一般。无数画面在他面前晃过，仿佛坠落的星辰。
“这是他的记忆碎片！”陆羽若有所悟，神识沉入其中，想要一窥妖无一的过往。
“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起来，在整片荒原之上飘荡，漫无边际的黑影仿若死神的镰刀一般，逸过四周，带走了一切生命，那是一只只黑毛恶鼠组成的浪潮，一位汉子在鼠潮中奋勇挣扎，将婴孩重重抛出，被空中一只巨雕衔住，巨雕的背上一位女子将孩子接过抱在怀中，眼中泪水盈盈，目光落在下方，直到那汉子彻底被鼠潮吞没。
“无名一族的长老说妖无一的父亲是死在了一次鼠潮之中，他那时虽未记事，可是所看到的一切却在藏了心底的最深处。”陆羽若有所思，眼前画面又是一变，记忆在此换转。
“娘。。。。”乌篷草庐内，那时幼年的妖无一，已经有了现在的一丝轮廓，稚嫩的脸庞带着一丝苦色，嘴里的牙还未换齐，他蹒跚地走到床边，放声大哭，伸出一双小手，摇着床上的一位妇人，此时后者衣衫破烂，被一条棉袍裹着，身上血迹斑斑，隐约瞧见一块块肉疮。
“我苦命的孩子。。。”妇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来，眼角流出一丝血泪，残破的臂膀露出白骨，轻抚着小家伙的面庞，终究在遗恨中逝去，只留下妖无一的哀哭和的叫喊。陆羽看着眼前的画面心头默然，妖无一的过往充满了悲苦，这样一个弱小的身躯却要背负这样的沉重。
“轰。。。。”场景在变，那是漫天的火海，成片的草庐化为了灰烬，木屑纷飞，犹如萤火一般，此时的妖无一又长大了不少，他在一堆废墟之中不停地摇着地上的尸体，火苗乱窜，将他的小脸熏得漆黑。
“不要丢下小妖，不要丢下小妖。。。。”他嘴中嘟哝着叫喊，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缓，眼中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唉！”陆羽叹息深沉，带着一丝落寞与不忍，然而他目光刚刚沉下，却听一道冷哼响起，虽然不大却震怖人心，在妖无一的上方，黑色的人影缓缓浮现，置身火海之中，他伟岸挺拔，虽然看不清面容却有着无匹的气势，仿若君临天下的王者。
“天妖一脉没落至此了吗？”那道黑影喃喃自语。
“师傅！”此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那人身后传来：“这是我们一脉的宿敌，为何这般弱小，简直连蝼蚁都是不如。”
“宿敌？”那人一声嗤笑，继而摇了摇头冷声道：“天妖一脉至此绝迹，再也不配与我等争雄。”那人转身离去，所有景象尽都消失，只留下年幼的妖无一在废墟之中无助的呐喊与哭泣。这注定是一个绝望的夜晚，触动着陆羽的心弦，就如同多年前，流源城的那一夜。
“天妖一脉的宿世大敌！”陆羽眸子发亮，射出迫人的寒芒，他看的出多年前枯荒原天降妖火，无名一族损伤惨重，必是这孕神古碑口中天妖宿敌所为。
“自上古延续的宿命吗？践踏弱小，这样的人也配称强者！”陆羽心头冷哼，虽然知道对方强大，似乎与天妖有不世因果，然而他心中不惧，刚才的那一幕激起了他心中的杀意。
“我好冷，我好冷！”妖无一的声音在此时传来，陆羽转身看去，这是他内心的最深处，漫天的血雨，带着透骨的寒意，只有妖无一只身一人，漫无边际的走着，弱小的身躯任由血雨浇淋。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弱小，为什么我总是一人！”这是他内心的哭喊，化为了这漫天的绝望，陆羽心头默然，一步跨出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弱者吗？”陆羽淡然说道，眼中无悲无喜，妖无一一脸的茫然，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眼中透出惊恐与绝望，仿佛那沉睡的记忆在此时都苏醒了过来。
“我太弱了，我太弱了，我什么都守不住，永远都只是一个人！”他近乎疯狂的哭喊道，声音撕心裂肺，在这漫无边际的血色中回荡。
“嗡。。。”突然妖无一身躯一震，只觉得头顶上，赤色的血雨在此刻停住，他双瞳愣愣出神缓缓地抬起头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前方耸立，宛若擎天巨柱，撑起了一片天地。
“坚守心中所念，纵使身死如蚁，也如举世无敌！百折不败，神明不死！”陆羽声音如晨钟暮鼓用上道喝：“你心中的那份念还在吗？”妖无一双目出神，泪水夺眶而出，突然他抬起头来，双手颤抖，十指嵌入地面，近乎哭喊着叫道：“我要变强，强到足以守护一切，名声洞彻诸天。”
“砰。。。”一声落下，霞光万道，陆羽如同一尊魔神破开了这片天地，他携着妖无一冲破桎梏，血雨横飞，消散弥天。
“但有我所在之地，你可举世无敌！”陆羽的声音落入耳中，妖无一眼中精芒闪烁，心头如同一把烈火冉冉升腾，那是一种信念，不败不死，并非神通之能。



第三十五章 半路杀出
丹河之中妖无一结成的玉茧开始剧烈抖动，药液的精华如同光带一般化为九道在妖无一和陆羽指尖环绕传输，孕神古碑嗡嗡作响，突然砰地一声炸裂了开来。一枚枚无名妖文从中飞出，与那妖神丹液相互交融，这一刻虚空大变，万道流彩腾苒飞起，仙芒绽耀，红霞翩舞，如同孕育着一尊太古神祗，玉茧豁然而动，漫天异象尽都沉服化为一颗光球没入妖无一的体内。
“啊。。。”一声暴喝响起，如九霄惊雷沉怖骇人，莹白的玉茧轰然破碎，化为点点星芒，妖无一从中走出，瘦小的身形暴涨开来，浑体如璞玉一般，在此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此同时，一枚妖纹符箓在他眉心显化，宛若天孕神目，主宰着这副肉身。
“妖神体将要出世了吗？”陆羽看得失声，喃喃自语，神识早已被那磅礴的造化伟力给逼退了回来，他站在一旁，目光如火烛一般，丝丝地盯着妖无一，后者肉身渐渐发生了变化，神体莹莹泛起琉璃之色，一道道秘纹在他血肉之中交织斯磨，撇开这体质的传说不谈，这是一尊大妖之姿，若是功成，他日一旦成长起来，必可威震妖族，为一方雄主。陆羽双眸泛起精芒，在一旁静静等候，无尽的异象从妖无一的骨血之中渗出，宛若在开辟一方小天地，天雷镇世化为电芒锁链加持在他的躯体之上为其洗炼肉身，日月的生灭从他妖异的双瞳中射出划分出阴阳的奇诡，此时整片丹河都在沸腾，仿若惊涛骇浪。
“因果已断，妖神出世，从此以后你便是真正的天妖传人。”孕神古碑的声音在陆羽耳边响起，旋即渐渐消散，仿佛从这世上隐去，陆羽沉默不语，妖无一终于化茧冲天，成就了妖神之体，这是一种蜕变，斩断了与先祖的关联，从此与天妖无碍，而上古的因果在此刻终究全部落在了陆羽的肩上，他目光烁烁生辉，盘坐在一旁，一边运转玄法吸收着丹河药液，一边为妖无一守关，这样一炉稀世大药，价值难以估量，日后大战连连，有此神药，等于多出一条性命，陆羽自然不会入宝库而不取。
此时一处深山云嶅之中，郝文长一行逃离生天，一路向回折返中终于在此处停下。
“可恶！”郝文长面色难看，没有一丝血气，显然受了暗伤，他双拳紧握，重重地落下，将身旁的一块如磨盘大小的青岩拍了个粉碎：“这两个杂碎。。。”他盛怒难平，陆羽深陷死境，他身为师兄，自然有无尽的自责。
“楚姐姐。。。”雷月儿在此时走了上来，将楚梦璇揽在了怀中，脸上有说不出的疼惜与不忍，后者双目失神，一抹晶莹在眼中打转，她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楚师妹。。。”郝文长见状收拾心情，强颜欢笑着走了上来安慰道：“他命硬的很，多少次都逢凶化吉，这次也不会有事的。”郝文长的话似乎没有任何作用，楚梦璇神色迷离，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前者心生不忍，待要在劝，突然一道声音在此刻传来，带着一丝寒意与嘲讽，惊动四野八荒。
“掉进炼宝黑洞如果还没事的话，除非他有九条命。”
“什么人？”郝文长心头一沉，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走出，青山鼓动，羽织披身。
“封平！”雷月儿面色不善，寒声叫道。
“嘿嘿，我说过，美人，你早晚会是我的胯下之物，这妖怪之乡着实烦闷地紧，此时正好，幕天席地，随同本少爷一起快活快活。”封平沉声笑道，目光中透出淫邪之意在楚梦璇玲珑的身段之上肆意游走。
“你找死！”郝文长寒声说道，眼中隐有杀意，不说楚梦璇与他同出一门，在他心中，早已将她与陆羽配成一对，此时后者生死不知，他作为大师兄自然不会让弟妹无故受辱。
“区区人族，也敢深入妖怪之乡，在我面前放肆！”封平眼中泛起一丝冷色，看也不看郝文长开口说道。
“封平，你想挑事不成，不要忘了，我可是雷云城的少主。”雷月儿在此时挺身而出，大声喝道。
“哼！”对方一声冷哼，嘴角泛起一抹讥诮之色，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雷月儿开口说道：“只可惜这里不是雷云城，说起来月儿妹妹这些年也越发的水灵了，身形标致，几乎与我那些女奴相当，恰逢其会，我看还是与那美人和我共赴逍遥极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