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是新生的代价。]
“就因为如此,我的孩子成为我构想的牺牲品。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爱,在那个衰败没落的地方挣扎着生存,我一直都那样冷眼看着他从小那样艰难的活下去。”
浅浅的,没有丝毫波澜的直叙声音,却掩盖不住它主人语气的沉重。
“我知道……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想去战斗,并不想成为什么帝王,这一切,都是我用各种手段逼迫他的。逼迫着他走上这条他不愿意走的道路。他曾经是一个那么温柔的孩子。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失却了人的感情?……我这个做父亲的人亲手逼迫着他走上那条血腥的无归路。”
一个‘父亲’勾勒起的嘴角掩不住的苦涩。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说着,倾吐着自己掩埋了二十年的心声,塔拉斯抬头看着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人。那个坐在床沿的少年交叉着双手支撑着自己的下颚,脸色平静的听着他的故事。
比泉水更加清澈的双眸,比月更加冷清的瞳孔,轻柔的流淌下来,轻柔的照耀下来。
如泉水的月光,轻柔的落进了塔拉斯干涸的心底。
有什么遥远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传递了过来。那是,久违的、曾经遗忘了许久的……
“你做得很好。”残静静的看着塔拉斯,如此对他说,“很好。”
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塔拉斯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微微抽搐着痛了一下,下一刻,却被一股暖流充斥。
‘你做得很好’——是这句话让自己觉得安心吗?
不可思议,那双看似冷清的眼睛,为何能传递来如此温暖的感觉?就像是被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安宁温柔的感触。
不可思议的少年……
修寒,这就是你重视他的理由吗?
一个了解自己的人,一个能够抚平自己伤口的人,一个只要留在他身边就会觉得温暖的人。
仿佛被地心引力牵引着一般,仿佛被诱惑了一般,带着迷惘的神色,塔拉斯不知不觉向少年走了过去。
伸出手,想要离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更加温暖吧…
“漠然。”塔拉斯微微弯下身体,手放在残的肩上,碧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残。他的头发垂落了下来,黑色的头发中夹杂上了斑白的痕迹,“如果我能像修寒一样……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能够遇见你,说不定我就能有其他的办法改变这个帝国了。如果可以早一点……”
这样说着,塔拉斯的声音突然有些迟疑了。
他转过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不能这样。这种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撒娇一样。”
皇帝说话的声音中多少带着一些自嘲的口气,“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却还对一个小孩子撒娇……还真不是普通的失败呐。”
塔拉斯语气苦涩的说着,收回自己放在残肩上的手。
只是在刚离开肩头的那一刻,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一直沉默着听他说话的残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是塔拉斯几十年的时光中从未感觉的温暖,在离开父母的怀抱站在皇位上的那一刻,就注定再也感觉不到的温柔。
“没关系。”
少年清澈的瞳孔平静的凝视着塔拉斯,塔拉斯清楚的看见那双安详之极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有些事情,没有人规定可以或者不可以。若你想去做的话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好了。”残淡淡的说,“你只是觉得有些寂寞而已。寂寞的人是有权利做任何事情的。”
“别开这种玩笑。”塔拉斯笑着回答,只是那笑容带上了一丝勉强。
面对塔拉斯的逃避,残没有回答,宁静的眼睛依然静静的看着他。
塔拉斯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异色的瞳孔是不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足以融化人心底最深处的隔阂与防备的魔力。
他只知道他整个人仿佛赤裸裸的暴露在这双眼眸下,无处躲藏。
伪装出来的笑容已经是越来越勉强,塔拉斯努力想挥开残抓住他的手。
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再这样沉浸在这双如湖水荡漾的温暖双眸中,只怕他再也无法伪装下去。
“放肆——放手!”
残的手抬了起来,轻轻的抚摩塔拉斯的额发,那熟悉的、小时候曾经让自己眷念不已的感触让塔拉斯的声音硬生生抑制在他的喉咙中。
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亲人温暖的感触。
这只手的主人在仰着头看着他,依然是那双清澈的瞳孔,能看得穿人心的双眸,如月般让所有看见它的人沉浸在他的魔力之中的眸子。
“别说了。”仍旧是一脸宁静之色的少年如此对他说,“我都懂。”
“我懂你。这二十年来,苦了你了。”
“你做得很好,你对得起历代帝王,你对得起你的帝国。你是一个好皇帝。”
温柔的声音和眼神,传递给塔拉斯话中的含义,残如此告诉他——我懂你。你的苦,你的伤,你的痛,我全都懂。
吞噬毒品是怎样的感觉?
如腾云驾雾般的飞扬?
诱惑着所有触及它的人再也无法放弃?
因为沉浸在其中的一刻是如此令人安宁平静。
这个少年的声音和手的温度,是不是也是毒品的一种?只想生生世世沉浸在其中,从此无法自拔。
心底涌上来的寂寞,还有曾经的心酸,那些被自己遗忘掩盖了许多年的感情……
“我是皇帝。”
“我知道。”淡然却温柔的声音,从手指传递来的冷清却温暖的感触,还有少年仿佛看透一切的话语,“皇帝不能软弱。可是现在你已经不是皇帝了,你的孩子即将接替你的位置。所以,想哭就哭吧。”
声音顿了一顿,“趁现在你还能哭出来的时候……”
残有些黯淡的想着:不要到了想哭的时候,却发现已经遗忘了怎样去哭泣。
“作为一个人,无论是撒娇,还是哭泣,不需要被赋予任何权利。”
房间的寂静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少年抬起手轻轻搂住男子颤抖的身体——突如其来就这样俯下身子抱住自己放声大哭的男子。
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寂寞的哭泣声。
塔拉斯很清楚,二十年的青春,二十年的年华,就这样过去了。按照他早已经设定好的道路走了下来,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他并不是觉得后悔。可是从心底遥远的传递上来的辛酸,这种闪闪发亮的东西又是什么?
或许真的是如这个少年说的一样。或许他,真的是太寂寞了吧……
一个人就这样度过自己最宝贵的二十年的年华。
一个人承受全宇宙的唾骂。
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好寂寞,真的好寂寞。
寂寞了,哭一哭是可以的吧?
“漠然,我可以吻你么?”
听见这句话的少年微微怔了一下,抬头看着塔拉斯——残看见的是一双清澈如湖水的碧蓝眸子,犹如初生的婴孩,纯洁得落不下丝毫污秽,纯真得不似成年人的眼眸。
残没有回答,可是他闭上的眼睛便成了他的答案。
男子轻柔的吻慢慢落了下来……纯真的,不带丝毫污秽的。
犹如虔诚的亲吻着自己神氏的信徒。
随着轻吻落下来的,还有男子二十年来都遮蔽在心底的话语。
“我爱你,修寒。”
塔拉斯这样说着,微笑着直起弯下的腰来,转身向外面走去。
“喂……”
少年略带着迟疑的声音让他驻足在门口,手已经扶上了门栏,塔拉斯回过头。
看见塔拉斯静止的背影,残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吻过公主么?”
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塔拉斯摇了摇头,“没有。”
“是么?真可怜。从来没有得到父亲的亲吻的孩子……”残摇了摇头,转过身子,不再注视着塔拉斯,“就某种意义而言,公主是不是比修寒要可怜?”
“所以这二十年的公主的地位是给予她的补偿。她毕竟不是我的孩子。”
塔拉斯如此回答着,坐进柔软而宽大的坐椅中。
他的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随着水晶杯的晃动荡漾出几圈美丽的涟漪。
一小撮白色的结晶体落进了琥珀色的液体中,它们的踪迹在一瞬间消失了,与甜美的酒液融为了一体。
碧蓝色的眸子定定的凝视着这个美丽的酒杯,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如火焰燃烧的银色痕迹。
“我真的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
“你是这样认为吗?”同样端着水杯的残将手中的药丸送入口中,仰头喝下水杯中的水,“无论后世的人怎样评判,至少还有我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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