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还。”唐胤伯有意无意瞟了眼银票旁的瓷瓶,微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裴潜正色道:“卑职是感念将军恩重如山,才不计生死以效犬马之劳,如果收下这张银票,那我岂不成了惟利是图的小人?”
唐胤伯很配合地把银票拿起来,硬塞到裴潜的手心里道:“你我肝胆相照,又何必客气?说句直白点儿的话,段老弟的姨婆婆便是唐某的姨婆婆,她老人家现今有难,我焉能见死不救?”
裴潜勉勉强强拿住银票,热泪盈眶道:“将军,你待卑职实在太好了。这五万两银子……将来卑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如数奉还。”
他口里一套,心里却想以此推理,唐胤伯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儿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早知道就该往死里揍。
当下裴潜怀揣五万两封口费往家里走,心中想着鬼狱门和老鬼的来历,许多以往模模糊糊把握不定的线索,在脑海里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回到家中,晋王府的易司马已在厅中等候,裴潜很佩服都刺刀见红了,晋王居然还有脸派人登门拜访,或许他是想探探自己的口风,又或者干脆找机会干掉自己。
裴潜满面春风地走进小厅,一边拱手一边说道:“恕罪,恕罪,让先生久等了。”
易司马端坐不动,只在椅子里还了一礼道:“段大人,听说这两天你在闭门谢客?”
“是啊,我老家的大舅公来了,总需招待一下。”裴潜很热情地命人替易司马换上热茶,端上糕点,又要两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就是不给他单独面谈的机会。
易司马显然看出了裴潜的用意,淡然道:“段大人,能否请你暂时屏退左右?”
裴潜扫了眼两个丫鬟,笑吟吟道:“她们都是将军府里的人,下官怕是差派不动。”
易司马点点头,蓦地进出左手双指,两道无形指劲点中丫鬟的膻中穴,他的手指迅速没入袖口里,就像从未伸出过一样,若无其事道:“那就别动了。”
裴潜愣了愣,发现这个老家伙做事还真直截了当,说道:“来人啊,给易先生……”
“段大人。”易司马的嗓音并不高,却蕴藏着一股无形威势,“你是做贼心虚么?”
“做贼心虚?”裴潜缓缓倚靠在椅背上,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我还贼喊捉贼呢。”
易司马的目光紧盯在裴潜的脸上,一字字道:“智藏教四僧是不是你杀的?”
裴潜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口,低着头道:“开玩笑!”
易司马的眼神咄咄逼人,声音里透着寒意道:“你骗不了我,承认吧。”
裴潜放下茶盏,缓缓起身道:“易先生,说这话要有证据,不然小心我说你诽谤呢,别以为替晋王端过几天尿盆,就可以顺手往我脑袋上扣,告诉你,老子不吃这套。”
第五章 灭口
裴潜往外扬声叫道:“来人啊,给老子送客!”
门外两名护卫应声而入,易司马看也不看大袖拂出又将两人点倒在地,裴潜伸手就往怀里掏,惊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他要找的不是一张五万两银票,而是一支威力巨大的火龙铳。
易司马身躯侧展,右手五指拂向裴潜的右胳膊肘,指风扫中裴潜右臂,让其一阵酸麻垂落下来,易司马的左爪当胸插到,冷笑道:“不怕死,你就装到底。”
裴潜身子坐回椅中往后翻倒,口中叫道:“救命啊,有人要杀官造反!”
易司马跨步飞腿将椅子踹得粉碎,逼得裴潜往外翻滚,易司马左爪姿势不变,随着身躯向前的倾倒,插向裴潜的背心。
裴潜突然翻转过身躯,右手握住火龙铳,黑洞洞的管口对准了易司马的眉心。
易司马的身形顿时定格在半空中,与地面形成了诡异的锐角,左爪凝定在距离裴潜胸口不到尺许远的地方,瞳孔逐渐收缩道:“你射啊!”
“别当老子不敢。”裴潜呼呼喘息,但火龙铳拿得很稳,“狗急了还会跳墙。”
然后是极长一段时间的死寂,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各自的身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风云八骑之一的顾霆风冲入了小厅,叫道:“先生,殿下请您立即回府。”
易司马没有动,目光锁定裴潜扣在扳机上的食指,问道:“什么事?”
顾霆风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须臾后才想起回答道:“就在刚才智昭寺遭遇夜袭,据信是那夜杀害雄远大师的同一名黑衣刺客所为。”
“刚才?”易司马的身姿缓缓往上抬升,“你确定是同一个黑衣刺客?”
“是。”顾霆风说道:“而且那刺客手持一柄锋利无比的紫金匕首,与前晚闯入唐胤伯将军府的黑衣人所用的匕首一模一样。”
易司马站直了身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裴潜,一抖袍袖解开丫鬟与护卫的穴道,举步走出小厅:“段大人,得罪了。”
裴潜一蹦多高,火冒三丈道:“一句“得罪”就算完啦,打烂的东西谁赔?”
易司马瞅着裴潜愤怒挥舞的火龙铳,嘿然道:“把账单送到晋王府,我如数给。”
裴潜怒气稍消道:“这还差不多,两位走好,恕不远送。”
等易司马和顾霆风走远了,裴潜招呼那几个护卫和丫鬟道:“你们过来。”
护卫与丫鬟以为裴潜要把怒气撒在自己头上,都有些战战兢兢。
裴潜猛地举起一把椅子摔碎在地上,拍拍巴掌道:“赶紧找账本给老子记下来,两把三百年历史的红木古董座椅,价值三千两。”见众人目瞪口呆,裴潜皱眉道:“愣着干嘛,一起动手砸啊。”
于是乒乒乓乓,顷刻间大厅里的摆设被砸得稀巴烂,两个丫鬟取来笔墨,裴潜气定神闲站在桌案后,笔走龙蛇道:“前朝玉石屏风八面,价值一万两:五百年雕花窗产七扇,价值一千四百两……”
他正写得起劲,耳听“喀吧”一声桌案坍倒纸墨横飞,却是一个护卫砸得兴起,裴潜提着毛笔,盯着那个自感闯祸的护卫笑了笑道:“这张桌子算你的。”
忙完了打砸抢的正事,裴潜满腹疑窦地回了自己的屋中。
是谁在冒充老子,如果是老鬼,那他是怎么晓得易司马来了段府?而且,那柄紫金匕首又是从何而来?
裴潜越想越是头疼,叫道:“来人,把老子的大舅公找来。”
门一开,小杜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就像刚偷吃了只鸡。
裴潜没想到下人的效率这么高,关上屋门低声问道:“老鬼在哪儿?”
小杜大大咧咧往裴潜的床上一坐,反问道:“易司马走了?”
裴潜脑海里灵光一闪,惊讶道:“是你?”
小杜当仁不让地点点头,伸出六根手指头道:“五个雄字辈,一个高字辈。”
裴潜瞪视小杜犹如看到一个怪物,讷讷道:“你哪儿来的紫金匕首?”
小杜叹了口气,说道:“笨啊,那是我爹——有啥好东西,当然会先给儿子留一份儿。”他竖起右胳膊,袖口往下滑落露出了一支铜管,炫耀道:“瞧见没?”
裴潜像个傻瓜似的点头,突然觉得不对,怒道:“你敢冒充老子跑去智昭寺行凶?”
小杜理直气壮道:“废话,我不这么做,怎么让易司马相信你是个窝囊废?”
“丢你娘!”裴潜被呛得半晌说不出话,“别告诉老子,你也是老鬼的徒弟。”
小杜很潇洒地撸撸这两天被他打理得光洁整齐的黑发,悠然道:“当然不是。”
裴潜轻出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反而隐约有点儿失望,慢慢走近陡然飞起一脚踹向小杜道:“从老子的床上滚下来。”
小杜往床里一翻,躲过裴潜的飞踹,身法和鬼狱门的功法如出一辙,裴潜的脚悬停半空,冷笑道:“你这身法,不是老鬼的徒弟,难不成还是他的师父?”
小杜盘腿靠墙坐,自在地笑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师祖”?”
裴潜缓缓收腿,脸上的怒意荡然无存,微笑说道:“就不怕老鬼扒了你的皮?”
小杜刚要回话,裴潜的身形似鬼影般飘上床榻,收到一半的左腿猛力弹出,小杜后背贴墙往上飞升,同样是左腿飞弹,与裴潜无声无息地交击在一处。
两人的招式不带丝毫风声响动,在狭小的空间中飘舞飞旋,到后来化作两股黑色的云气,再也看不清人影与招式。
但快不是他们的惟一,无论是裴潜还是小杜,所有的招式都简捷而凌厉,出乎常人的认知,即使是修为高过他们的人,也无从判断下一招会从哪里冒出。
裴潜几乎产生了正和老鬼对练的错觉,他使出了六成功力,但仍然无法逼迫小杜使出全力,小杜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在他的眼里是一个谜。
突然,两个人齐齐收招迅速躺下,片刻之后,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靠到窗外,透过预留的一道缝隙往屋里望去。
借着微光,窗外那人发现段大人正和大舅公抱作一团酣然熟睡,在睡梦中,裴潜翻了个身将大舅公压在了下面。
大魏国泰九年初冬,平北将军唐胤伯在泰阳府誓师出征,率马步军七万五千人,对外号称十万之众,进剿盘踞于云中山脉的叛乱武装红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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