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声惊动了街上的行人和住户,纷纷聚拢在街道两边看热闹,指点着那些诱人的聘礼,议论纷纷,不知是哪位官家下聘。
东野焜任由十二名兵卒走了过去,然后两指抬起黄豆,一颗颗从袖中弹出。
排头的两名士卒忽觉背上风门穴一麻,全身僵直动弹不得,吓得正要张口呼叫,紧接着上颈部哑门穴被击,嘴张着却没有声音。
头排两人停下,后面的人也跟着站下,十二名士卒依次.被东野焜治了穴。
吹鼓手不知前面为何停下,照样卖力地吹吹打打,耐心等候。他们刚走过茶馆,后颈后背都在东野焜视线中,于是每人赏两粒黄豆。人们忽然发现鼓乐声停了,吹唢呐的还把唢呐含在嘴里,敲鼓敲锣的有的把鼓槌举着,也不知玩的什么花哨,就是不肯把鼓槌敲下去,两只眼珠则睃来睃去逗人好笑。
此刻东野焜急忙下楼,挤进人堆里,又把那些挑夫和仆役治了穴,依然是每人两粒黄豆。
他们本来奇怪前头为何不走了,正翘首探看,结果一个个僵立不动,诸多怪相。
那骑在马上的三位五旬壮汉,正是大总管司徒天鹏和二总管追魂刀鲁方、总教习雌雄鞭麻雄。司徒天鹏在马上看得清楚,前头并无人阻路,士卒们却呆站着不动,便高声喝道:
“叫前面的快走,为何停下!”
可是,没人替他传话,街道两旁的人正指指戳戳,一片嘈杂,大概听不见。
鲁方极不耐烦地喝道:“前头快走!”
忽然,人群中挤出些人来,他们径自走到挑夫行列中,把担子移到自己肩上,从两列士卒中穿过,走到最前面站着,正好一辆马车倒退着过来,这些人把挑子一挑挑扔进了车厢,旁观人众大奇,纷纷议论起来。
司徒天鹏等三人初见旁观人众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明目张胆卸下挑担,而挑夫士卒一个个木然不动,听之任之,不禁大惊,知道着了道儿了,立即双掌一按马背,正欲腾身而起……靠近左边的麻雄腿上被人一戳,在中间的司徒天鹏和右边的鲁方被两粒黄豆击中,三人同时大叫一声,却是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东野焜又把后边十个侍卫治住,他们惊得大喊大叫,请三位爷救命,有人暗算。
围观人众见骑马的官人吼吼叫叫,听他们中有的喊救命,不禁惊得都拿眼去看。
此时,东野焜听见冯二狗的声音尖叫:“啊哟,不得了啦,大家快看哪,这些人缺德事干多了,一个个大白天中了邪啦,动也不会动了,只有眼珠子在转啦,好怕人哟!”
他运气传声,是以嘈杂声中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们仔细一看,果真如此,直叫邪门。
有那胆大的走了过来,摸摸挑夫的手,又去摸脸,依然是不言不动,只有两个眼珠子狠瞪着他,不禁叫起来道:“真的呀,不会动也不会说哩!”
有更大胆的,去摸那些士卒,他们只恶狠狠睨着他,却动也不动。
这一下,轰动了所有的人众,纷纷挤上来要亲自摸摸这些大白天中邪的人。
鲁方气得大骂:“滚开!你们通统滚开!”
麻雄也吼了起来,把人众吓得退向两边。
冯二狗不知在什么地方叫道:“嘿,这老小子还威风得很哩,动都不会动,还吓唬人!”
鲁方吼道:“再敢乱动,宰了你小子!”
冯二狗从他身后的人丛中挤出,笑嘻嘻在他身后打了一掌,叫道:“爷爷打你,有本事的转过身来,瞧瞧爷爷长得什么样!”
鲁方大怒:“臭小子,大爷饶不了你!”
冯二狗朝他腰背上打了一拳,使出了四分力道,鲁方痛得“哎哟”一声大叫起来。
人众见他只能张嘴骂人,当真挨了打也不能转动,你看他凶眉恶眼,满面怒色,却奈何不得人家,那样子实在是滑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冯二狗又把司徒天鹏、麻雄每人赏了一老拳,这才钻进人丛中溜之大吉。
此时无论是挑的、手捧着的,凡聘礼都被装进了马车,一声鞭响,马车径自走了。
可是送聘礼的行伍仍在呆立着,好奇的人们把他们看了又看,惊骇无比。
有人道:“天啊,大白天怎会中邪呀!”
一人道:“当官的刮地皮,财物得来不义,这叫遭天报应!”
东野焜越看越好笑,但可怜挑夫和吹鼓手,便以黄豆替他们解穴,他们一下子便活了。
最先解穴的挑夫见许多人贴近了看他,便破口骂道:“瞧什么?认你老子是不是?”说着用手一推,把人推开了一步。
围着瞧的人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连连往后退,一个个又大叫稀罕。
可是,兵爷和骑在马上的官爷仍僵直不动,只有挑夫和吹鼓手在相互问询,又去看呆立不动的士卒,个个吓得心神不定,可又不敢走开。
有个吹鼓手灵机一动,忙跪下合掌,祈求菩萨保佑,祛邪免灾,引得挑夫也跪下了,一些善良百姓也跟着向天祷告。
这条路已无法通行了,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东野焜估计群侠已走远,便以黄豆为士卒为司徒天鹏等解了穴,然后运起罡气挤出人丛走了。身后传来士卒和司徒等人的叱喝声、百姓的惊叫声,真是乱得一蹋糊涂。
他一路都在笑着,越想越好笑。
回到柏庐,大家正在天井里观赏那些聘礼,穿的戴的无所不有,一个个谈起今日的情形,都十分兴奋。
东野焜把冯二狗的行为说了说,引得大家捧腹,女的都笑出了眼泪,那杨忍老儿更是笑个不住,开心万分。
冯二狗道:“我们这些人心不狠,要不今天就要了鲁老儿等人性命,哪会才捣他一拳。”
杨忍道:“那有什么,等下次光明正大与他们交手,老朽定把他们脖颈骨扭断就是了!”
大家又议论一阵,人人兴高采烈。
晚饭后,冯二狗、吴小东、张彦礼、张逸鹏上街打探消息回来说,五城兵马司的巡丁遍布全城,寻找可疑人物。
沈志武道:“马车呢?卖掉了么?”
吴小东道:“赶到三山门外骡马市场,以半价卖给人,让他们查去!”
梁公柏道:“昨夜大闹相府,今日劫了聘礼,金龙会的眼线遍布全城,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毕震山、奚玄机、慕容石不傻,猜也猜得出是什么人干的。”
如澄大师道:“今夜慎防,不能大意。”
东野焜道:“明日他们再送聘礼如何?”
冯二狗道:“照单收下,不必客气。”
雷霄道:“明日他们若再送聘礼,定然是防范严密,只怕不易得手。”
吴小东笑道:“今日大街上送聘礼的人无缘无故中了邪,围观人众又多,十传百、百传千,因此明日又见送聘礼,看热闹的就多,人一多我们就方便下手,他们却难对付。”
侯四姑道:“要是人家不声张,悄悄把聘礼送去呢?那不是糟糕了么?”
冯二狗道:“不会。一则相爷义子定亲,岂能无声无息?二则悄悄送礼,那就是向我们示怯,几个老魔头还要不要颜面?”
严壮行道:“不错,他们定会招摇过市,并想引我们现身,以便捉拿。”
如愚道:“人多之处厮杀,必会波及无辜,应设法避免交手,只劫了聘礼就走。”
众人俱皆赞同,最后想出了主意,分配了人手,大部分人在家歇息,只出动少数几人。
第二天一早,东野焜、严仁君又往通济门去,本想再到茶楼里去等着,但发现十字街四个口子上都有些壮汉或蹲或立或徘徊,料想是金龙会派出的人,便转身往回走,到大中桥一带找个小食店吃东西,消磨时间。
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听到鼓乐声,两人忙从小店出来,随凑热闹的人众走到了大中桥上。只见开路的是几名骑士,为首的竟是秦玉雄,与黑心书生司徒俊在前,后面跟着六人。
秦玉雄锦衣华服,目不斜视,傲然昂首,一付高不可攀的神态。
他亲自出马送礼,实出诸侠意料之外,但又使他们大为高兴。因为今日劫夺聘礼施用之计谋,本就是冲他做文章的。按大家的想法,皮怀志师徒当众揭露下聘礼的主儿,便是去年谋财害命的正凶,以搅乱护卫视线,使东野焜趁机下手,哪知秦玉雄当真来了,这不是再好不过了么?
东野焜与严仁君相视一笑,继续打量送聘礼的队伍。只见秦玉雄等八骑之后,便是吹鼓手和挑夫,后面则是司徒大总管等人。此外挑夫两边全是护卫,黔北双煞董坤董雷等高手也杂在里面。此外严仁君还注意到,一些凶眉恶眼的武夫就挤在人丛中。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好事之徒在街两边跟着走,想看看昨日“中邪”那一幕,今日会不会重演,因此挤得街面越来越窄,快要靠近那些护卫了。
突然,一声震喝,声如雷霆,直震得人们耳朵发痛,一个个惊得闭上了嘴,东张西望。
只见大中桥的桥栏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发苍然的独眼独臂老儿,一个是英俊年青的武士。
只听那老人道:“列位乡亲,老夫皮怀志,乃杭州首富张东家的保镖,去年夏,这个下聘礼要结亲的秦玉雄小子,伙同一帮匪徒,以除元奸为名,夜间下手,杀尽张府上下百余丁口,只剩老夫和张公子得以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