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这么做,毕竟他又不是黑涩会修仙。
那边怀澄听了秦月楼的话以后,暗自思索了一下,便对着那符箓输入了一丝法力。
其后那一纸染血的残破符箓,便自燃了起来。
渺渺青烟自符箓当中弥散,凝成了那道士一般的模样,只是颇为虚幻,
那虚影对着怀澄一笑,随后便散却了。
怀澄沉默无言,只是眼中晶莹有泪光闪烁。
秦月楼望着面前的这一幕,若有所思。
——
“聂采臣,你真的要去扶龙庭么?”红衣的少女问着年轻的道士。
这是扶龙一脉的晋升之法,和一般的修者不同,
至于那所谓的扶龙庭,便是在乱世之中,将新的朝代扶持起来,如此便是扶龙庭,
若说道门千般道,有内外丹成道,也有清静无为成道,但这扶龙一脉也算是一种异类,毕竟扶龙一脉的至高成就是从未实现过,也仅仅只是理论当中的【仙朝】。
满朝文武各个为仙,便是子民也是人人如龙,此之谓【运朝成仙】。
只不过也仅仅只是理论罢了,这年轻的道士聂采臣,还没有那般远大的理想。
“我们这一脉,为的就是扶龙庭,扶龙庭成了以后,才能借助那帝皇龙气更进一步,届时我才能有力压天下的实力,如此,娶了你以后便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年轻的道士羞赧的偏过了头,不去看那少女,
“怀澄,等我,扶龙庭成功以后便会回来娶你。”
“好,那我等你。”怀澄认真的点头,相信了聂采臣的话。
如此,那一棵槐树,便在这山林当中,坐在那槐树之上,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千年以前,那时的乱世尚未结束,想要扶龙庭的年轻道士择了看中的一人,扶持着他,但正如后世的黄巾道,白莲教,一贯门一般,那时的乱世也有这样的一群人。
人道乱世,也是妖魔乱世,与人相斗,也要与妖魔鬼怪相斗。
一年一年的过去,年轻的道士也满头华发,心力交瘁,
当初所择的那被看好的人,虽登基称帝,却也只是天下二分之一,南北两王朝,互相倾轧,最终那曾经的年轻人,也病倒在了龙卧之上,这便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最终那位先帝撒手而去,仅仅只留下了一个独子,
独子没什么当皇帝的资质,有的只是一腔文华才气,诗书丹青琴棋无一不精,若是在盛世之时,可称为一妙人雅士,可他偏偏投生到了帝皇之家。
曾经年轻的道士,变成了年迈的国师,帝师,
他不怪那个孩子没有为帝之姿,他也没有后悔自己扶龙庭的选择,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曾经那棵槐树上的一抹红衣。
那个孩子虽然没有为帝之姿,但也没有给他添太多麻烦,
他知道,北面的大敌并非是什么猛将谋士,
而是他的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的宿敌,二者皆为扶龙庭一脉,可却相互为敌。
与命中宿命之敌人,也是友人,二者互相斗法斗智,但也会默契的停手,互相留下休养生息的时间。
有时这两名老人也会相逢一叙,可那恩恩怨怨却没法泯去,只是斗了大半辈子,难免会有一个人先死,
他也自知大限无多,可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最终,也因病而卧床不起。
他画下了一道符箓,在那符箓之中刻下了自己对于那名少女的愧疚与思念,可符箓画完以后,
他不住的咳血,染红了符箓的边角,
他想要将那符箓送出去,可却又不敢送出去,
最终,他病死了。
他的宿敌江风云也收兵回国,仅自己一人出使南边的那个王朝,参加他的葬礼,
年轻的帝皇将那枚符箓交给了江风云。
“亚父临终前,对着这枚符箓手足无措,我们凡人也不知该如何使用,江先生您与亚父同出一脉,我想,您应该会知道怎么使用吧。”
江风云知晓这枚符箓的作用,但却也不知该如何以对。
“这枚符箓,您还是放着与他一起入土吧,这符箓里的思念与愧疚太重了,我怕,他的心上人会接受不了他死去的事实。”江风云叹气,将符箓返还。
“可……”年轻的帝皇尚未说出想说的话。
“你还年轻,所以不懂,有时候,恨一个人,终究会释怀,可是这无人赴约的爱,一辈子可能都无法释怀,与其无法释怀,还不如随风而去,
我想,这也是聂相的想法吧。”
“那便,如此吧。”年轻的皇帝说道,将这符箓妥善保管。
往后,两国交战,北面攻破了南面,年轻的皇帝也成了阶下囚。
江风云偷偷的将年轻的皇帝放走了,这年轻的皇帝也带着这符箓和满腔的才华,在新的王朝中改了名,度过了残余的一生。
符箓颠沛流离,见证了大大小小的兴衰,千年以来,符箓都会辗转流经各处各地,落在不同的人手上,
有的是聂采臣的转世身,有的是转世身身边人,
符箓见证了他的死后,
最终被苦情树连同姻缘红线摄来,
送到了怀澄的面前,
将这千年之间的过往点点滴滴的传递给怀澄,
不是记忆,也非言语,
有的只是不言不语中的愧疚与思念。
还有那一句。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
宁采臣泪流满面着,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盹,便做了个梦,
在那梦里,他叫聂采臣,有个亦敌亦友的朋友,叫做江风云……
符箓见证了宁采臣死后的千年过去。
苦情树与姻缘红线也借助符箓引发了千年以前,属于聂采臣的记忆。
他刚来秦月楼家宅前,就被兵人带了进去,喝了点酒,便被困意席卷而来,随后便做了梦。
聂采臣,宁采臣,一字之差,却差了千年。
他刚醒来,便看到了坐在他对面淡然喝酒的秦月楼。
“月楼先生……”宁采臣刚想说话,秦月楼便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骗人,你做的梦,便是你的前世之一,也是与兰若槐城里那位树妖有所关联之人,这些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现在想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办?”秦月楼问着宁采臣。
“月楼先生,您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啊,不过……坦白说,我现在也很混乱。”宁采臣有些无奈的苦涩。
聂采臣的记忆,和宁采臣的记忆相互交融,没有丝毫的紊乱,就那么顺畅平滑的与自己接驳,
那么,他到底是宁采臣,还是聂采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过去的情缘。
“没事,混乱的话,可以多想一想,但无论是什么选择,都希望你不会后悔。”秦月楼说着,抱起了苦情树苗盆栽走出了门。
他要带苦情树苗去晒晒太阳。
厚道不厚道什么的,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前世纷扰,今生何解?难也难也。”秦月楼有些感慨道。
但他确实是帮助了树妖怀澄,尽管宁采臣对此也不知该作何表示。
对他说谢谢吧,那得是聂采臣。
对他说不厚道的,那铁定是宁采臣。
所以宁采臣也很矛盾,也很混乱。
而秦月楼晒着太阳,看见了来找他玩的小胖子。
于是他就把这事情跟小胖子说了,他想问一问小胖子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倒是没什么看法,但是吧,月楼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位树妖姐姐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呢?”
小胖子虽然是小孩子,但也算稍微了解情情爱爱,毕竟他只是生前是小孩子。
“答案么?”秦月楼咀嚼着这个词。
也没咀嚼出个什么味道来。
没有情根的秦月楼,在情情爱爱这一方面上,已经变得一窍不通了。
可他虽然没有情根,但得益于前世,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换言之便是【爱你的话我都说,爱你的事我都会做,但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你。】这样一种尴尬的模式和状态。
他正思索着,树妖姥姥也敲了敲门,开了门以后,怀澄施了一礼,便径直去找了宁采臣,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那宁采臣也失魂落魄的追了出来,
最终颇为无奈的瘫坐在了地上,
纠结无比,却也没有起身的表示。
“怎么回事?宁大侠?”秦月楼将宁采臣扶了起来,问着宁采臣。
“她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除了小胖子没听懂,秦月楼懂了怀澄的答案是什么。
他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小说里面有一段话,他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这世上有一种花,名字叫做守岁花。
不开花的时候是一些紫色的草,这种草在活着的时候是不会开花的,对它们来说,开花就意味着死亡。
它们会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开花,而第二天,它们就会枯竭,从而新一批的‘守岁’开始成长,继续一轮一轮不变的命运。
守岁花开,季季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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