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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启者说 (江南南丶)


  秦轲哭笑不得,心想怎么这些人一个个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难不成这种事情在建邺城里很常见?
  不过很快,他就只能是苦笑了。等到人群逐渐散去,白衣人嘴角带着几分坏笑,正站在他的背后百步的地方,把他本来打算后退的路线尽数封死,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识白衣人的全貌,但从就业那天打斗的声音来看,这个白衣人显然是个气血修行者,而这样的人,绝不是轻易可以甩脱的。
  “老鼠到底是老鼠,找起来还真是费劲。”白衣人打开折扇闪着风道,“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们亲自动手?”
  秦轲仍然带着那副猴子脸面具,但从这些人的笃定里,自然知道自己的形迹已经被看穿,也就没有再躲藏,而是摘下面具无奈道:“我投降。”
  白衣人看着秦轲,眼神玩味:“东西呢?”
  秦轲有些艰难地伸出手从包袱里取出了竹简,放到了脚下,随后说出一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的话:“这个真跟我无关,我只是路过。”
  白衣人笑了笑,道:“这种时候还能信口胡言,我见过的探子里,你可以列入前几位,何况你还如此年轻,真是难得。”
  什么叫信口胡言?我说的明明是真的好吗?秦轲心里无奈地想,但他也知道白衣人和盲眼老人绝对不可能相信他跟九爷才知见过一面,换了个说法道:“我把东西交出来,你们能放我走吗?”
  白衣人看着秦轲,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忍不住笑了笑,道:“为什么要走呢?或许我可以摆上一桌宴席,请你过去好好地吃一顿?”
  “免了。”秦轲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我还有我的事儿,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吃完这顿饭再走也来得及不是么?”白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但当他脚下向前迈出一步,秦轲却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血脉在很短暂的时间里涌动起来。
  盲眼老人走出了桥,仍然拉扯着二胡,但声音低沉的可怕,却又好像随时可能变得激昂起来。
  秦轲叹了口气:“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走不了了?”
  白衣人优雅摆手道:“你可以试试看。”
  如果可以,秦轲还真不想试试看。但现在,他似乎别无选择。他看向河对岸的太学堂,里面的读书声似乎停止了,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又或者是因为完成了一日的功课。
  阿布应该正在里面吧?秦轲想到这一点,缓缓踏步向前,白衣人几乎跟他同时开始奔跑,两个人都是气血修行者,相比较普通人而言,快得犹如闪电。
  “嘭”地一声。
  秦轲率先出手,他没有匕首,只能是以肉掌去拍白衣人的面门,但白衣人后发先至的手同样迎上来。
  两人的掌心猛然碰撞,带得两人的衣衫都是一震,衣角在这样的气流之中飘动了起来。
  秦轲瞳孔微缩,双手一拨,一掰一扣之间,伸手就去抓白衣人的手腕,而白衣人竟然选择了跟秦轲一样的招式,反过来向着秦轲的手腕甚至手肘缠了上来!
  秦轲单手握住白衣人的手背,猛然翻转,双腿一横,迈出一步,与白衣人的膝盖撞击在一起。
  一股疼痛感顺着膝盖向上蔓延,秦轲嘴角抽动了一下,手上却仍然不停,在一次防守之后,再度主动进攻,双手宛如毒蛇吐信一般,握住了白衣人的肩膀!
  白衣人双手并指如刀,对准了秦轲的胸口,猛然刺出,用力之大,仿佛真的要把秦轲的胸口给刺穿一般。这一招可以说是十分刁钻了,如果秦轲非要去擒拿住白衣人的上肢,只怕根本不能抵挡住这一招。
  修行者的力量何其之大?至少秦轲根本没法忽视,他的手上一松,横在胸前,牢牢地锁住了白衣人的手,再度与白衣人面对面缠斗起来。
  两个人都在试图限制对方的动作,但两个人都无法得逞。
  秦轲心里很是紧张,仅仅只是交手没多久,他就能感觉到白衣人的修为跟自己在伯仲之间,而他还要时刻提防那依然在拉着二胡的盲眼老人,自然会在动作上更为迟钝。
  而白衣人同样有些惊讶,在他看来,秦轲今年才多少岁?十八?可就算那些世家大族的孩子,从小开始修行到今日有这样的实力的也不多,而在几个来回之后,他隐约地感觉到秦轲的实力还要在他之上。
  这个结果让他心里微微有些愠怒,这世上的修行之路,终究还是有天份者的天下,想想他这么多年辛苦拼搏,也只换得这么几分修为,而秦轲如此年轻,却已经拥有了这般的实力,让他如何不嫉妒?
  但他仍然不认为自己会输,只因为他有着比秦轲更多的交手经验,就算秦轲拥有比他更好的修行天赋,可终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能体会到他们这样在血火之中摸爬滚打起来的一身技艺?
  何况……他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白衣人的嘴角翘了起来,他轻声道:“瞎子。”
  盲眼老人的二胡声骤然从低沉转为急促!


第69章 针尖麦芒
  “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阿布耷拉着脑袋,听着讲课声,有些昏昏欲睡。这倒不是他不愿意认真听讲,只不过这会儿他真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昨天晚上诸葛宛陵一句话,结果他就在书库里抄了一夜的书,等到黎明鸡叫的时候,他才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浅浅地睡了一会儿。
  有些时候他其实也有些委屈,近来宫中要整理书稿,有那么多执笔宦官,更有无数的学者大儒,他每日都有功课要做,却被无数次叫去抄写书简,而他学堂这边的功课却还要在每月底迎接诸葛宛陵的一次考较,实在心累。
  但想到这里,他又很快地抬起头来,拍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道:“阿布你这个混账,怎么能怪罪先生?你今天能坐在学堂里上学都是先生的恩赐,让你抄书应该是荣耀才对,怎么能有所不满?”
  这时候,坐在上方的教授正说到:“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但看见阿布的异状,这个本来持着竹简的的老学究仔细地看了一眼阿布,突然一声大喝,“阿布!”
  “啊?”阿布一惊,意识到是教授在喊他的名字之后,立刻慌乱地握着书稿坐直了身体,道,“先生。”
  教授捋了捋自己银白的胡须,眯着眼睛道:“你来说说,什么是为人子的礼?”
  阿布一呆,有些匆忙地摆弄着竹简,尴尬咳嗽着,寻找着其中有关于为人子的那一段,但越慌就越找不到,只能靠着记忆里的片段艰涩背道,“夫为人子者……”
  教授静静地看着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摆了摆手,道:“罢了,今晚把今天的课程抄上三遍,明天记得交给我吧。”
  学堂之上,响起几声笑声。
  “是。”阿布愁眉苦脸地回答,想到自己昨天没能抄完的书稿,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听见耳畔传来几声嘲笑:“一个放牛娃,终究还是只能放牛,读不来圣贤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朝廷开办学堂,让这些穷小子学习,不过是做个礼贤下士的样子,吸引人才罢了,真要治国,哪儿有这些‘贱民’的位置?”
  “贱民?”阿布低低地对自己道。
  不用猜,他也知道嘲讽他的是哪些人,在这座太学堂里,并不仅仅只坐着他们这些穷人孩子,更正襟危坐着那些精英士族的子弟。
  这本就是荆吴内部相互利益交换的结果。
  当年,吴国历经数代内乱,各个士族门阀都鼓吹着“吴国正统”的口号相互征伐,若非是诸葛宛陵以一人之力舌战士族群儒,把这些人辩得无言语对,再借着利益把这些分裂的士族硬生生捏到了一起,也无现在的荆吴了。
  而这些士族虽然在争斗之时混乱如泥沼,在聚拢起来的时候却能发挥出足够的能力与效率,诸葛宛陵能在五年之内收拢起荆吴,最终把这个国家治理得民殷国富,这些士族可谓功不可没。
  在荆吴如今的朝堂之上,有大半的官员都来自于这些士族,这些人联合起来的力量之大,就连诸葛宛陵也不得不在对这些士族之家报以足够的尊敬与容忍。
  而这座本来只有寒门子弟的学堂,最终也因为那些老臣数次谏言,被塞入了不少士族子弟。这些士族子弟出生便是含着金钥匙,哪里会对他们这些出生平凡甚至低贱的人有什么好感?
  带着心里的几分阴郁,结束了一天课业的阿布走下木地板,穿起自己爹娘纳的那双千层底鞋,吐出一口气,看了看云端那艳红的晚霞,缓缓向着学堂外走去。
  身旁几个平时要好的学子凑了过来,道:“阿布,晚上我们去大明湖看看吧?听说最近来了个布偶戏的艺人,说故事说得特别好。”
  “不了。”阿布摇了摇头,道:“我今晚还要入宫,先生有事情给我做。”
  在学堂内,能被所有人称之为先生的人并不少,毕竟这座学堂的教授,大多是荆吴内屈指可数的学派大家,就算他们不是,既然授业解惑,也当得起一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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