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神像缕缓转向天衣居士。
然后定下来。
然后看看他。
然后全身徜徉着一股漠漠的霞气。
然后说:
“我已通透《山字经》,再将‘忍辱神功’附于达摩菩萨之身。我已天下无敌。”
天衣居士神色灰败。
他的神情是痛心的。
眼神是失望的。
但仍有笑容。
笑意里带着讽嘲。
他第一个反应是:
摇头。
然后他说,像对着自己杀了人犯了罪屡劝不听的儿女作最后告诫:“你已脱困,可喜。你的武功已与达摩金身合一,功力大增。可贺。但你不会天下无敌。心佛不二,即心即佛:大道无门,千差有路。云收万岳,月上中峰。一器水泻一器。你无佛念,无佛心,无佛行,天下人皆是你敌,何能无敌?”
元十三限呵呵长笑:“我一喝如雷,闻者俱丧,还不是无敌?”
天衣居士反问:“何谓无敌?”
元十三限大喝一声。
佛灯俱灭。
只见檐月。
月清明。
天衣居士又问:“何谓佛?”
元十三限指月。
月皎洁。
天衣居士一哂道:“掏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那是无执无迷,你却执迷不悟:你没有修道,何来佛意!”
元十三限不甘反问:“何谓道?”
天衣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元限追问:“佛在哪里?”
天衣:“你是元限。”
元十三限当当愣在那里。
明月高悬。
月明如灯。
天衣道:“你已入了警局,何未警醒?放下吧,屠刀。”
元十三限突然一拳击在自己下颔上。
达摩下髯立即渗出血来。
然后他说:“我不成佛。泥佛不渡水,木佛不渡火,金佛不渡炉。我舍佛成人。”
天衣长叹:“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尽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里,你得要神光不昧,何苦弃明投暗?”
“我呸!”元十三限忽嗔目大叱道:“我斩杀一切妄念!我是我,去你的!”
掌中祭起一道精光,直斫杀过去。
雷阵雨怒吼一声,抄起地上蔡水择的“天火神刀”,幻起一道虹光,硬吃一记。
白刃相交。
火花飞迸。
两人互喝。
叱开天地。
老林禅师连返七步。
手中刀断。
泪流满脸。
他接了元十三限一击,刀断,但却竟在那一喝中悟了道,只觉数十年来,花开别离,云散风雨,柳绿花红真面目,一切生死关头,都是白云自在。满眼泪光,也就是满目青山了。
他悟了。
砍断他刀的人却未悟。
那是元十三限之一喝。
老林大师的断刀。
禅宗世称为:“元限喝,老林断”。
元十三限还待追袭。
天衣居士喝住他:“老四,你真的要食言弃诺?”
元十三限哈哈笑道:“我在受威逼时许下之诺,不能作算。我看透了,认清了,当大侠既没我份,我就痛痛快快地当我的魔头去!随机应变,虚与委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晚要是我饶了你不杀,一旦你和诸葛会集上了,我还焉有生理?你们会放过我吗?我不但要杀你,也要杀诸葛。杀诸葛的人已经动手了吧?如果已经得手,你也该死了,要是失手,你更不可活。”
这回是张炭怒道:“你答应过的事不算数,枉你还是成名的武林人物!”
元十三限嘿笑起来。由于达摩祖师的神容殊异,发出这种笑声和做出这等作为,更令人觉得诡异莫名。
“我说我答应过的事一定算数,现在可不是‘算数’了吗?”
天衣居士没有愤怒。
他反而有点惋惜地说:“老四,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耍赖的,怎么现在闹得这样子,为什么?值得吗?”
元十三限狞笑道:“人是会变的。二师哥,人只要认为他能变他会变的,他就能改变一切,能够进步下去,我一向能变,我常对自己说:元十三限,我变!我变!我变!我能教日月换新天!敢要星移斗换,乾地坤天!我刚才只说我会考虑离开相爷和不与你们作对。我是说‘考虑’,我没有答允,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天真幼稚,异想天开,现在我认真地考虑过了:我不能放过你,更不欲离开我的大靠山,他是你们恨之入骨的人。我活着就是要令你们活得不惬意。再说,我现在也不是要跟你们作对,而是要杀了你。”
天衣居士疲倦地合上眼睛:“反正,你要不认账,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没想到你初习‘伤心箭’。就伤了你自己的心,现在练成了,又先伤爱你的人的心。
元十三限也很满足地闭上了眼:“能伤人的心,是很愉快的感觉。”
然后他湛然睁开锐目,一字一句地道:“但我岂止伤你,我还要杀你哪!”
话随声落,长身而起,向天衣居士扑击过去。
张炭大喝一声,挺身截击。
可是赵画四早有防备。
他双足飞踢张炭。
他的脚本已烧伤,伤势不轻。
但他仍似不大愿意用他的手。
——他的手是用来画画的。
——脚才是用以杀人的。
张炭一时闯不过去。
蔡水择一时间挣扎不起。
“无梦女”这时际也不懂帮谁好。
——她是元十三限派过来的。
——但她也发现元十三限根本只当她是一颗弃子。
——而且她又杀伤了元十三限的弟子赵画四。
——他们如获胜利,制住大局,会放过她吗?
她犹豫。
所以不能动手。
——不知该向谁动手。
而天衣居士仍不能动。
拦截元十三限的攻势者,只有断了左手五指的老林禅师雷阵雨。
他迈前一步。
全身鼓起。
脸转色。
紫涨。
——正要发出“哀神指劲”中至大威力的一击:“哀鸿遍野”时,只见长身掠起的元十三限双指一拈,像拈了支针(但其实手里什么也没有),叱了一声:
“接我‘气针’!”
第二章 我变!我变!!我变!!!3 结局
他双指一弹:“叮”的一声,真是一支针。
——真有一支针。
“嗖”的一声,那支以气凝成无形的针,竟飞向老林大师。
有形的暗器易挡。
无形的针难防。
雷阵雨以折断的“天火神刀”迎斩气针。
气针突然消失。
兀又在背后陡起。
神出鬼没。
雷阵雨反手以刀背砸针。
针又消失。
遽又折回。
鬼神莫测。
针射雷阵雨印堂。
这次雷阵雨凝立不动。
他等“气针”已攻入中门,离印堂才不过半尺时,他才挥刀力斩!
不是斩针。
而是斩气。
针为气所带动。
没有了气,针就不存。
所以先断了气,就不怕针了。
他决意要行险一试,但首先得要等针锋逼近。
这很危险。
也极冒险。
但对方只不过用一支无形的针,已把他逼到这样子。如果不及早了断,不如就死在当堂,爽快作结。
——一个人虽无权决定自己生,但却有权决定自己死。
而一个人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使自己快乐,当然。如果也能使别人得到快乐,抑就更好不过了。
雷阵雨大半生来都不快乐。
他本来野心太大。
志大最怕才疏。
志气高昂但才能平平的人是痛苦的,因为他想得到的偏偏得不到。
雷阵雨却是本领大,志气也大。所以他不甘蛰身于长幼有序、制律森严、新人难以冒出头来的江南“霹雳堂”雷家堡——雷门十分讲求法度,保守循规,遂层递升,分级管辖。跟讲求年轻化只要有才华的人都可以迅速擢升的“蜀中唐门”,风气完全不同。
是以雷震雷另立门户,同时也为“霹雳堂”势力进驻京城辟路时,就带同了两大好手:他和雷损前赴,不消多久但历尽艰辛加上无尽奋斗,终于建立了“六分半堂”。
他也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展布所能。
可惜,他少年时在“霹雳堂”里郁郁不得志,年轻时还投身沙场,领兵作战,却招嫉几乎成了叛军,俟人近中年才得雷震雷不次拔擢,几经挣扎,终于在壮年时创立‘六分半堂’,但旋又在内斗中输给了雷损。他为了急于挽救名望,竟去挑战‘关七圣爷’,结果几乎被关七打成了废人。
——幸有天衣居士,悉心治好了他:但医好这个病,也花了十几年,俟恢复得了七七八八,人也进入了晚年了。
雄心呢?
——卖少见少了。
壮志呢?
——消磨几尽矣。
他一直未得志过。
——每次稍有成就、稍见成绩就给打下来。
而今,他已拟青灯古佛,伴此一生了。
——一生的剧情已演了个七七八八,剩下来的结局也可以测知八九不离十了,更难有意外可言;就算意外,也肯定决非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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