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妖师 (黑山老鬼)

方寸身形轻飘飘的后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再向前看时，便见神山长老已经身体僵硬，双目圆瞪，死在当场。
他仍然站在了那里，保持着发狂的姿势，只是已毫无生机。
方寸可以制住他的手臂，使得他无法伤害自己，但却无法阻止他从内部崩碎自己的血脉，用法力绞碎心脏，所以神山长老还是死在了这里，而且是倾刻之间，便已死的干干净净。
神魂俱散。
“可惜，我毕竟不是仙境……”
方寸也不由得低声一叹，微微摇头。
倘若他的修为，已在元婴之境再上一步，踏入仙境，便有可能直接以意志影响神山长老的神魂，使得他想自杀也不能，但终究，自己仍在仙境之下，便也阻止不了这时候的神山长老……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魔，用这种狂躁的方法，倾刻之间，解决掉自己的性命。
方寸注意到，神山长老这时候的表情，居然显得很平静。
这是因为他被这魔困扰了数十年，如今，也终于算是彻底摆脱了么？
可以想见，神山长老之前最怕的，应该不是死，而是担心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而在方寸的猜测之中，神山长老应该也正是因为自己拒绝成为另外一个人，所以才不惜用自己变得疯狂的方法，抵抗那一个“魔”的吞噬，这才苦苦的撑了这么数十年。
但如今，他已偶尔会变得清醒，且时间越来越长。
正说明了他体内的“魔”，已经吞噬了他越来越多，快要控制不住了。
之前的他，应该是连自毁也做不到。
而如今，其实也是他体内的那只魔惧怕方寸，想要保住秘密，这才选择的自毁。
“惟一可惜的是，小徐宗主的线索……”
方寸微微摇头，心间还是觉得略有些惋惜。
也不知为何，每当感觉修为已经足够高了的时候，却又觉得不太够用，当初初踏修行路时，宝身境便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事，然后那时候就遇到了一些别说宝身，金丹都做不到的事，再后来，成就了金丹，就是一帮子元婴级别的大爷，向着自己露出了一种贱贱的笑容。
如今，自己已成了仙境之下第一人，还未享受几天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便忽然觉得，这仙境之下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
如果自己是仙境，那么事情便必然不会如此的棘手……
“……咦？”
也正在方寸心里想着，要上前替神山长老收敛尸骸时，忽然微微一怔。
他看到神山长老死前的面色平静，四肢微僵，然后那一条之前想要打向他自己，但又被自己握住的手臂，随着他这僵在当场，尸体不倒的动作，食指正微微的伸开，看起来像是手掌失去力量之后的僵直，但又因为手势太过巧妙，怎么看，都像是食指正在指向某个地方。
顺着他指向之处，方寸若有所思的看去，就看到了一方石壁。
那是一方极为光滑的石壁，因着刚才神山长老与方寸这场大战，裂开了一条口子。
那口子的出现，使得那石壁有些古怪。
像是下面还有一层。
方寸看了神山长老一眼，微一沉吟，便挥袖向着石壁拂去。
“哗啦……”
在他的法力荡去之际，那石壁忽然喀喀破碎，片片石屑滑落，然后在这一层石之后，重新露出了一片石壁来，而在这石壁之上，光滑如初，有人以手指写下了两行俊逸的字迹。
方寸细细看着那石壁上的字，好一会才缓缓舒了口气。
微微后退一步，双手抱在一处，向着神山长老的尸骨揖了一礼。
“线索我已找到，长老可以安息了……”
“哗啦……”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神山长老的尸首，轰然倒下。


第466章 炼魔屠天
“南疆炼魔渊，炼魔为屠天！”
石壁上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龙飞凤舞，俊逸遄飞。仅从字迹来看，便可知留字之人性情刚正，又有些内秀之气。之前方寸查清江鬼官之事的时候，曾经认真研读过小徐宗主的字迹，虽然自己写字写的不怎么样，但修行这么多年，《书经》上面的造诣还是有的。
一眼看去，便可以确定，这字迹正是小徐宗主所留。
“所以，小徐宗主这就是留给我看的……”
方寸没有先去深思这两行字里面，藏了什么秘密，而是先暗中思索了其中来历。
看似纷乱复杂，静下心来，自然可以轻意理顺。
没有错，这字迹是小徐宗主所留，也确实是他留给了自己的。
守山宗的功法，有大问题。
而这问题，正是与炼魔渊那边的秘密有关。
但是如今的守山宗，修行那一道原来的炼魔身功法的，只有小徐宗主一个。
其他的弟子修行的，看似是神冥炼魔身，其实是方寸自己推衍出来的，惟有小徐宗主，当初他曾经单独入后山，在被神山长老打了个半死的情况下，得到了一道修炼法门，而且那道法门，据小徐宗主所说，也并不是普通的炼魔身，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二品法门。
小徐宗主事后可以化身鬼官，便与此法有关。
而既然小徐宗主自己修炼此法，那么，功法里若有问题，他自然第一个察觉。
发觉了问题之后，当然要找人商量。
只是找来找去，他应该很无奈，满宗上下，只有自己这个宗主出了问题。
……莫名的心疼小徐宗主。
而在那时候，小徐宗主应该也是猜到了这功法的问题，便与后山的神山长老有关，所以他来找神山长老，看能不能商量出什么来，而且这次他过来，与之前不同，以他如今的修为，应该是有资格和神山长老交手的，既然交手，那么，他可能也就发现了某些问题所在。
他定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要独自离开。
但是他没有直接将线索留给方寸，那是因为，如今他直接说了自己去哪里，会分了当时正在朝歌渡劫，万事缠身的方寸不说，万一方寸得到了消息，直接赶过来相助，那么大半可能，也只是因为准备不足，最后和他一直失陷，所以，他将消息留在了守山宗的后山。
只要方寸寻着消息，来到了后山，与神山长老交手，便可以发现这个留字。
而且，也会从神山长老身上，发现更多秘密，有备无患。
这里面的安排，一环一环，考虑周到，也确实只有小徐宗主这等闷骚之人才会如此缜密。
只是，他终究还是失算了的是，前面他算对了，方寸确实来到了后山，也确实与神山长老交了手，但问题在于，方寸的修为比他想象中的深，与神山长老的交手，一直都是单方面的碾压，没有搞出那么大的动作，所以他留在了石壁之上，那一层石壳，始终没有脱落。
直到这最后一战，才震开了一道裂隙。
当然，这裂隙极小，方寸能够发现，也是因为神山长老的指引。
从这个角度来看，神山长老，其实也是猜到了石壁上有东西的，而且他一直试图瞒着体内的另外一个“他”，直到最后，为了给方寸线索，他才不惜一切，仅剩的力气指了过去。
……
……
“这一门的人，都不容易。”
方寸低低叹了一声。
他踏上修行路，给予指点最多的，乃是兄长，而且自入了守山宗，便是长老身份，付出的多，得到的回报少，因而对他来说，那种宗门之间的感情是极淡的，倒是满门里面，只有两个炼气士的柳湖方家，比较被他看重，但是，这并不防碍他能理解小徐宗主与神山长老。
这样的人，应该抱有敬意的。
轻轻单袖拂去，周围山坡之上，便有数根古木被齐齐截断，然后在他法力的变化之下，这些古木各自分开，被削成木板，最后互相拼凑，化作了一具棺木，然后神山长老的尸首，飞进了棺木之中，最后棺盖合拢，静静飞在了方寸的身后，然后缓缓抬步，向山外走去。
“出啥事啦？”
此时后山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守山宗上下留守弟子。
纷纷披袍着履，急急慌慌的来到了后山入口处，探着脑袋瞧着。
因为门规所限，谁也不敢径直进入后山，但却都十分关切，甚至有些惊慌，直到他们看见方寸缓步从后山走了出来，这才微微放下了心，一边行一礼，一边好奇的打量着他身后。
方长老没有出事，守山宗便稳如泰山。
只是，方长老身后跟着的那一具棺木，却是什么？
……
……
“守山宗大长老神山长老，殒落了。”
方寸静静的吩咐：“先将你棺椁放在大殿后面封存，等宗主回来再安葬吧！”
身为守山宗上一代的最后一位长老，神山长老的殒落，乃是大事，哪怕他已经疯了几十年，一直躲在后山，整个清江，怕是都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但也应该向各宗门与世家、郡府发白贴，告之天下，并且择日安葬，只是，这些事方寸不便代劳，自然要等小徐宗主回来。
而一众弟子，听得此言，也不由得都又惊又怕。
他们都听到了后山传来的震天响的动静，这一转眼间，疯长老神山便已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