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的三个堂兄,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九岁,衣衫华丽,神采奕奕,不时的被叫出来,跟客人打个招呼。
只有秦笛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看着来往的宾客。
老爷子秦兆吉看见他,忽然醒悟:“这也是自家孙子,不能太过于冷落了他”,于是让他出来见客。
秦笛只是对客人微微鞠躬,却懒得说一句话。
老爷子也没有怪他,觉得他年纪还小。
有人听说,这是老二家的儿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人坐在桌边窃窃私语:“我听说,老二秦汉承有个偏瘫儿子?你看是那个孩子吗?”
旁边的人点头:“对,就是他!我以前见过一回,当时他手足都不能动。没想到,现在好了,能跑能跳了!只是人还是有些呆,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另一侧有人附和:“是啊,看着呆头呆脑,连叫人都不会。这孩子白瞎了!”
“听说他一直靠药物维系着!连续吃了好几年的中药。”
“哼!小小年纪,举止迟缓,就跟六十岁的老头一样,既没有灵动之气,也没有勃勃生机!这样的孩子,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早些丢了呢!没来由养这么大,出来给秦家丢面子……”
另一个房间里,朱婉陪着一帮女人说话,偶尔听见别人的讥讽,心里很不高兴。
恰好这时候,一个满头发饰,脸上涂满厚厚一层粉的胖女人,忽然对秦笛的大伯母胡英说道:“你看那孩子,坐在大厅的边上,神情呆滞,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也不说一句话,看着是不是很傻?不过嘛,人长得倒是不丑。”
胡英“咯咯”笑道:“那是个老实孩子,打小就很乖,从不调皮捣蛋。哈哈,毕竟是老秦家的种,怎么会长得丑呢?”
朱婉心中郁闷,板着脸道:“我儿子很聪明。他是少年老成,不是傻!”
那位胖女人嘴角一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是吗?那我能不能考考他?”
朱婉气不过,便对秦笛呼唤:“阿笛,你过来。”
秦笛缓缓走过来,看见母亲气愤的神色,又见到众人讥讽的笑容,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禁不住微微皱眉。
胖女人“咯咯”笑道:“小囡,阿姨要考考你,看我拿了几颗糖?”
秦笛不吭声,仿佛没听见一样。
他连自家祖母都懒得奉承,更别提讨好外人了!
胖女人的笑声更响了:“小囡,你去我家玩吗?我家住在跑马场边上,家里养着两匹马,一匹白马,一匹黑马。你喜欢哪个颜色,我送给你做媳妇!你看好不好?”
秦笛静静的望着对方,心里感到很无奈,暗道:“你这个又胖又丑的女人,还真会自讨没趣啊!”
周围的女人都呵呵笑着,用别样的眼光看向秦笛。
胖女人笑得更尖锐了,不时转头看向朱婉:“哈哈,这孩子还真老实,一声不吭,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
朱婉很生气,面色又青又红,却没法当场发作。
这时候,秦笛忽然回头,伸出小手,远远的一指,说道:“那边第三张桌子,左首坐着的先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一匹大洋马。”
这话一出,女人的笑声噶然而止,脸色骤然大变:“你……你说什么?”
旁边七八个女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她们纷纷转头去看,各自露出惊讶的神色。
“喂,那边坐的是不是钱先生?”
“奇怪,六岁的小孩,怎么看得那么准?晓得谁跟谁是一家子?”
“哈哈,这么个小屁孩,竟然知道大洋马!难道说,钱先生在外面养女人,而且还是洋婆子?这算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吗?”
“别笑了!再笑出人命了!你看钱夫人,脸色多难看,分明下不来台……”
朱婉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心中的怒气消减了许多,但她自己也被秦笛的话惊着了,赶紧开口训斥:“阿笛!你胡说什么呢?赶紧跟阿姨道歉!”
钱夫人憋了一口气,面色涨的通红!一口气喘不上来,嘴唇憋的都发紫了!她想掀桌子走人,可是又不敢。她低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幼童,想扇对方两个耳光,可是那显然不行。
周围的女人都劝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钱夫人,别放在心上!这事儿嘛,肯定是假的!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啊?”
朱婉装模作样的呵斥:“阿笛,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啊!”
秦笛却不吭声,转身看向大门的方向,又陷入泥塑木雕的状态。
钱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指冲着秦笛,指指点点的骂道:“你……你个小赤佬,一点儿家教都木的……”
朱婉脸色大变,但她勉强忍住了。要是寿宴上闹起来,倒显出她的不是。
周围的人纷纷劝说:“钱夫人,息怒息怒。你一把年纪,跟个小顽童置什么气啊?”
秦笛忽然转回头,露出童真的笑容,道:“钱阿姨,你别生气。我跟你说,贝当路133号,往前走几步,左手有个弄堂,最里面一家,就是钱先生养马的地方。您要是不信,何不亲自去看看呢?”说完这话,他迈开小腿,笑嘻嘻的跑了。
钱夫人自是不信,可她环顾一周,发现周围的女人都在看笑话,目光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她的心头,于是她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晃悠悠往外走。
这时候,她倒是想去宴席上逼问丈夫是不是真的!可是她怕丢更大的面子,所以心里憋着一包火,一个人气呼呼的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闹,那些个女人们,再也不敢小瞧秦笛了。
不管真的假的,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又怎么会是傻子呢?
有人笑着恭维:“朱医生,这孩子很聪明,不枉你一番心血,守得云开见月明!”
有人哭笑不得:“小小孩童,牙尖嘴利!看着又呆又闷,原来蔫坏蔫坏,一开口就让人下不来台!钱先生这回要倒霉了!我听说钱夫人在家是母老虎……”
还有人笑道:“朱医生,你看我家小女儿咋样?要不然咱们订个娃娃亲?”
朱婉感到心情畅快了许多,面上不觉露出了笑容。
第6章 青帮头子
秦笛来在大厅另一侧的角落,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
今天来的近百名宾客中,大部分是在魔都经商的生意人,也有少量租界各司的官吏,以及三教九流的人物。
其中一人,引起了秦笛的注意,那便是巡捕房的探目黄金榕。
黄金榕生于1868年,1892年开始做巡捕,这时候还只是个探目。他三十岁开香堂,收了一百个徒弟,已有不小的势力,但还说不上如日中天。
黄金榕的下手坐着一位年轻人,此人名叫“杜悦笙”,生于1888年,14岁拜入黄金榕公馆,此时他才十八岁,还是个毛头小伙子。
秦家生意要作大,自然免不了结交三教九流的人。
秦兆吉每年都要拿出一笔银子,送给青帮的堂口和黄金榕。
青帮从雍正年间就有了。它本来发迹于漕运,后来漕运荒废,弟子云集于魔都。
青帮有严格的辈份,分成前二十四代和后二十四代。
截止1906年,前二十代的老人差不多都死了,留下来辈份较高的,是二十一代“大”字辈。
黄金榕这人比较拽,有一次,他在宴席上开玩笑,说自己是天字辈,意思是比“大”字辈还高。实际上青帮根本没有“天”字辈份。
后来,他为了名正言顺,不得不给“大”字辈的老头子张仁通送钱,想要拜在对方门下。虽然没有正式摆香堂,但他算是二十二代“通”字辈。
杜悦笙正式的师傅不是黄金榕,而是一个叫陈世昌的人。陈世昌也是张仁通的徒弟,所以杜悦笙是二十三代“悟”字辈,算是黄金榕的师侄。
秦笛对这两人有些兴趣,是因为未来数十年间,他们像打不死的小强,在魔都有的折腾了。
秦笛想大隐于市,免不了跟他们打交道。
他知道,在这未来的乱世中,有很多知名的人物,都拜在青帮门下,比如说蒋大先生,韩复榘,蒋鼎文,袁克文等等。
秦笛远远的看着黄金榕,并没有上前凑热闹。因为他年纪太小了,做啥都不合适。而且,他也不想自寻烦恼。他一个小孩子,本该享受自由自在的童年,怎么可能拜黄金榕为师,给人家端茶倒水呢?就算要拜师,也该找辈份更高的张仁通啊。
再者说,如果光天化日下拜入青帮,等将来解放后,清算反动会道门,那时候可咋办?难道像黄金榕一样扫大街?
秦笛不是普通人,他有一身的傲骨,并不想加入任何帮派。老实讲,这种青帮的流氓头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又怎么能做他师傅呢?
宴席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人哭声,听起来很是刺耳。
有人探头去看,发现是钱夫人披头散发,坐在大门外嚎啕大哭。
钱先生面色难堪,急匆匆的走出去,强拉着老婆去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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