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路人，性格上似乎受到了这座城市的熏陶，显得有些内敛沉稳，即便对玄微他们一行人非常好奇，也多是小声议论两句，或偷偷拿出手机拍上几张照片。
对比起苏杭时不时有人主动索要合影，或者热情地上前搭话的情况，金陵无疑出落得低敛不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城市赋予居民根植于骨子深处的特性，而居民同样反哺城市，赋予其灵魂与底蕴。
……
“玄微观主，可有察觉什么？”蓦地，普济侧过身询问起玄微。
玄微微闭着双眼，似在感受着什么，听到普济的话后，他也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座古老的城市，埋葬了太多太多！”玄微轻叹着说道。
普济微微颔首，双手合十，悲悯地宣了声佛号，随即开口说道：“深厚底蕴之下，掩埋的确实太多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有点莫名其妙，让其余几人一时间完全摸不着头脑。
或许澄念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修行小乘佛法的他，存在感稀薄得可怕，以至于有时往往会被忽略。
明夜固然聪慧，青莲的灵识也很敏锐，可惜还是过于稚嫩，若是两人再成长一段时日，应该便能懂得玄微和普济的弦外之音。
纵观金陵漫长悠久的历史，一直无法避免战争与炮火，鲜血与亡魂早已烙印在这座城市的底蕴之中，挥之不去。
从古至今，这片土地之下埋葬了多少枯骨？
没人统计，也统计不出来，但可以肯定，数字必然触目惊心！
玄微和普济在金陵行走了那么会功夫，便察觉到了数个点位蚩伏着庞大的阴气和鬼气。
饶是这些点位都被镇压封锁，可稍微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便让玄微两人觉得棘手不已。
如果没有封印这些点位，一旦地底的阴气爆发出来，没准这座古城会沦为一片阴域！
“此等风水大局，却是不知出自哪位易学大家之手？”玄微感慨道。
将这些点位镇压封印的，赫然是数个令玄微头皮发麻的风水大局。
布局宏伟远大，细节处却不失精妙，此等造诣在玄微看来，堪比古时的易学大手子。
易学的诞生，与道门息息相关，只是在发展过程中渐渐脱离了道门，并在吸纳儒学、佛学等文化后，发展成了一个较为独立的系统。
易学大家，可兴国运！
无论哪个朝代，易学大家都被视作国之肱骨，奉为上宾。
说句难听的，佛道起起落落，而易学一脉虽然人丁单薄，却一直活跃于上层圈子中，被视作治国之器。
相较之下，易学没准才是幕后的胜利者。
“当年为了稳固国运，据说易学一脉几乎倾尽了所有，并联合了佛道两门诸多能人，这才堪堪完成了遍布华夏各处的风水大局！”普济缓缓说道。
这些隐秘，他也是从灵禅寺的慧云方丈口中得知。
按照慧云方丈的说法，那真可谓是整个修行界呕心沥血，花费十余年才联手完成的宏图大业。
说是呕心沥血，并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甚至还不足以表达十之一二。
在这个末法年代，人才凋敝不比古代，灵物也是稀少得可怜。
为了完成这些个风水大局，修行界真的是掏空了老底子，多少前辈修为不足，以至于不惜消耗寿元来弥补！
可能有人会质疑，既然修行界那么牛逼，为啥战争时期看不到人影？你们都可以影响国运，那还要领导人干吗？
人力有限，战争时代国运虚渺，纵然倾尽一切亦是无济于事。
归根到底，术法只是辅助而已，真正决定国运的还是国民、军队还有领导班子。
在风雨飘摇的建国初期，修行界伤筋动骨所做的一切，真的已经是他们为自己的根所能做的一切了！
国运渐渐兴旺，修行界却一蹶不振，甚至还在某个年代饱受浩劫，愈发落魄不堪。
“普济大师，我师傅，他也参与其中了吧？”陡然，玄微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声音有些飘忽道。
普济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悲哀之色，轻叹着回道：“玉真道人，他可是促成这番大业的功臣！”
第150章 菩提素斋
在玄微记忆中，他几乎很少见师傅玉真道人施展道法。
不过参考玉虚道人的修为境界，玄微认为玉真道人哪怕没有踏足结丹境界，也应该相差不远矣。
放在这个末法年代，此等修为已经属于比较拔尖的那一撮人了。
长生不老自是不可能的，但正常而言，两三百年的寿元还是不在话下。
如果玉真道人也曾参与到当年风水大阵的布置中，并因此折损了寿元，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仔细回想下，玉真道人平素体弱多病，可不正是生机断绝，油尽灯枯的迹象？
能够苦苦支撑数十年，直到培养出玄微这个后继者才羽化仙逝而去，已是相当不易。
“师傅，您当时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情做出的决定？”玄微暗自想道，心头百感交集。
玉真道人的大半辈子都守着天地观，让天地观重现昔日辉煌，可谓是他毕生夙愿。
当初玉虚道人与他产生分歧，认为守着破败的天地观根本无法振兴道门，玉真道人宁可与其断绝关系，仍然不肯离开天地观，由此可见他对天地观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然而，为了修行界的大业，玉真道人选择了出山！
他明明可以选择继续呆在天地观，也不存在谁会指指点点，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甚至于，在力有不逮的情况下，玉真道人以自身寿元为代价强行提升修为，这才勉强配合着布成了关乎国运的风水大局！
设身处地代入到玉真道人的位置，玄微感到无比的挣扎和痛苦。
如果选择耗损寿元来搏，最轻微的后果便是根基受损，失去修行道路上继续前进的可能。
严重一些，或许当场身死道陨！
对于修行人士而言，下定这个决心远比赴死更加艰难。
苦修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神通，甚至仙途可期，想要放下这一切谈何容易！
更为难的是，作为天地观仅有的一员，一旦自身陨落，天地观等于是断了传承，千年基业一朝破灭！
玄微不相信玉真道人会没想到这点，尤其是关乎他一心记挂着的天地观！
而最终，玉真道人权衡过后，还是做出了如此艰难的决定。
玄微无法评价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或者值不值得，但身为弟子，他非常敬佩玉真道人能做出这个决定！
在如今世人的印象里，道门就是清静无为，出世潜修。
实际上，这何尝不是一种偏见呢？
谁言我道门没有儒家的“家国”情怀，“为国为民”的侠骨丹心？
谁言我道门没有佛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胸怀？
谁言我道门只知遁世清修，却不知我道门亦可出山救世？
谁言我道门只讲清净无为，却不知我道门亦敢与天争，与地斗？
谁言我道门只会愚弄百姓，却不见我道门哲思玄妙，流传千古？
纵观历史，似玉真道人这般的道门中人绝非少数，只是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弟子此生必将竭尽所能，为我道门正名！”玄微眼神如炬，决心愈发坚定。
……
许是话题略显沉重，一行人游玩的兴致不由淡薄了许多，倒是腹中升起了些许饥饿感。
此刻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一路上又是走路又是乘车，众人多少有些乏意和饿意。
“不如就此找个地方吃过午饭，休整一番后继续上路？”带队的普济询问道。
几位年轻弟子皆是点头，表示赞同不已。
“附近正好有一家斋菜馆，距离也不远。”正拿着手机查询地图的明夜开口道。
玄微拍了拍明夜的脑袋，轻声说道：“嗯，前面带路。”
能够找到专门的斋菜馆自是再好不过，玄微他们天地观一行倒是不禁荤腥，偶尔随便找个餐馆将就下也没什么，问题是灵禅寺一行不可以啊！
呃，修行小乘佛法的澄念或许可以除外，小乘佛法不禁“三净肉”。
只是玄微估计，澄念大概也和他一样，虽然不禁荤腥，却依然保持吃素的习惯。
按照玄微的打算，如果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就餐场所，他在袖里乾坤中倒是储存了一些瓜果，勉强可以用来供众人填肚子。
不过现在明夜搜到了斋菜馆，自然就没这个必要了，正好可以把这些瓜果留着以备急需。
在明夜的带路下，一行人穿过现代化的市区，来到了青砖古巷的旧城区。
短短不到数里的距离，俨然犹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透过旧城区的一转一瓦，金陵沉重厚实的历史底蕴登时扑面而来。
不单单是建筑和景观似乎错乱了时空，就连此处的居民都仿佛在这种氛围下保持着慢节奏的生活，远比外面市区来来往往的行人更为闲适。
“嗯，快了，就在前面拐角！”明夜将手机塞回口袋，对着众人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