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她干什么,你就没想过,江西七城的豪强既然能因边军的强势拜服薛保侯,为什么就不能因为新军的兵锋再选一位强人,要知道,边军总归是要走的,县官不如现管。”
戚笼以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前方女人的背影,倒不是有什么下流想法,只是以‘龙煞分身’的视角,可以看出对方身上裹了一层青色鱼鳞,鱼鳞挡住了荆棘枝桠,而以肉眼观之,便是对方身子所过之处,树枝草叶自动挪开,像是中了咒一般。
‘这神力的运用,貌似真有一点门道,找个机会学一学,也是一门手艺。’
戚笼摸了摸下巴,龙煞固然凶猛,但毕竟是龙脉戾气所化,也是自己一身‘天赋’的源头,别说打没了,便是磕一点碰一点也舍不得,但不用又可惜,毕竟有些时候,祂能做一些连拳头都办不到的事儿;既然法术他学不会,这神力的运用,也未尝不是一条路子。
跨过溪流,穿过水涧,在烂泥坑上走过好几趟,终于视线大开,来到江岸线上,娴娘一远望,江对面火光冲天。
第63章 戏法大师(上)
娴娘眼一缩,心头像是被人狠狠压了一记,虾夷岛的海盗们在火光之中哀嚎,船只被凿开,一颗又一颗人头浮在水面上,到处都是血迹,惨叫声、厮杀声、以及那向水姆娘娘的死前求救声,一样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
她的双眼猛的通红,拔出刀子就准备跟人拼命,谁知肩上一痛,一只铁铸银浇的手掌按住了她,虾夷岛海盗可不是善茬,腕一翻,弯刀一转,刀尖反戳了上去,结果同样是陷入了牛皮糖一样的境地。
戚笼的手掌像是有无数‘青色小蛇’在蠕动,把对方凶狠的刀劲一点一滴的‘吃下’,他笑容有一分诡异,在娴娘看来,更有一分幸灾乐祸。
“不要急,再看看,用眼睛看,”戚笼突然一噎,“忘了你眼珠子没了。”
“滚开!”
娴娘更气,不过她也明白,这深不可测的家伙既然提醒他,必然有什么说法,反插入刀鞘中,源于水姆娘娘的圣咒念出,像是几十种鱼类同时发声的腔调,更诡异的是,她的五官因此有了变化,脸更白、鼻子更尖更翘,牙齿变的细而密,像是有一层阴影裹在脸上;那只没瞎的眼珠上,多了一分高贵与冷漠,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又像是深不可测的海面,可惜‘神眼’被挖掉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三秒钟便消失不见。
饶是如此,她也看出了对面岸上的古怪,惨叫声渐渐趋同,那倒地的、被砍伤的兄弟姐妹们,行动越发僵硬,水雾越来越重,遮住五官,藏了神态。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皮影戏,动作像,人也像,神气也足,但就不是真人。
“怎么回事?”
“法术两字转一圈就是术法,民间术法千千道,合起来无非七个字‘假作真时真亦假’,”戚笼表情阴晴不定,最终哼了一声:“我认识一个人,他贯喜欢玩这种把戏。”
炮天王陈天雷‘死而复活’,他虽然惊讶,但不意外,毕竟钟吾古地是个神异魑魅乱走的地界儿,人‘死而复生’,虽然罕见,但也有过先例,而且复活的人多半像陈天雷一般,跟行尸走肉无多少区别。
但是,戏法是要动脑子的!
当年他从老大砍的老五,除了老五见识不妙,他刚一拔刀就跑了外,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戏演的这么好,装死装的他都瞒过了,老二贾似盗,呵,怪不得小豹子和红姑会被勾上来,赤身六王,居然还有一个漏网货!
戚笼心头窜出一道无名火,杀性都被搓了出来,冷笑连连,那娴娘见状,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突然双手反握跪下,这是虾夷岛认主的姿势,身子颤抖,仿佛忍受了极大屈辱:“你帮我救人,我认你当主人。”
“我对当你主人不感兴趣,”戚笼打断道:“而且术法这种东西在下九流中叫彩门,最讲究法中藏奸,你看到的是假,其实他故意给你看的也是假中假,就是在千变万化中藏杀招,要阻止对方,必须在对方戏法没成时下狠手,如今大戏开锣,再想破就难了。”
就在娴娘失望的关口,戚笼又冷笑一声:“不过老子今天火气大,还真就想砸砸这饭碗,还真就不信了,他这装戏法的碗还真是铁做的不成!”
话音一落,赵勇眼一花,仿佛看到戚笼眼中绿火大盛,只看一眼便通体发寒,然后一节节骨刺从其后背钻出,火星‘劈里啪啦’乱溅,再然后,幻影消失,戚笼背后,一道焦黑冒烟、入地半寸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江岸。
江心洲附近的水域统称落魄矶,处于几条大水道的的交叉口,暗礁众多,水流湍急,船只除了按照唯一一条安全路线开进去外,无其他路可走,这也表明只要将这条道一拦,这便是兵法中的‘险形地’。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而戚笼选择的,便是驾一只小舟,直接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游过去。
“戚爷,你打听打听,我拳霸赵勇绝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好吧,有那么一点点怕,但是我还是觉的吧,眼前的这种情况,敌军甚多,直接杀过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赵勇是个头铁的人,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头还铁,硬顶着岸上几十上百口弓箭,依旧若无其事的向上冲,这就不是头铁的范围了,而是烧不熟煮不烂的一颗铜豌豆,从里到外都是硬!
娴娘也咽了一口吐沫,她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岸上钟吾人凶狠的眼神,以及溅在手腕上的血沫,浓厚的血腥气透过水面的尸体溢出来。
‘嗖~’
话音一落,无数根箭矢拔地而起,抛射,像是天空上一下子多了无数小黑点,风声鹤唳,像是有无数仙鹤在尖叫。
“干你大爷!”
站在船头的赵勇吓了一跳,连忙护住要害,倒头扎入水中,水面‘噗嗤’一声开了朵水花。
娴娘更熟水性,只不过她看到戚笼身姿挺拔的站在前头,眼珠一转,咬咬牙,上前一步,悄悄藏在他的身后。
汹涌的箭矢扑面,戚笼眼皮子一搭,箭矢穿脑而过,化作幻影消失,正如其它落入水面却无声无息的箭矢一样。
“噗,假的?干!”
春寒水冷,赵勇一个猛子扎出来,冻的直哆嗦,直接骂娘。
戚笼眼角一瞥,臂上一条大蟒弹射而出,蛇牙‘崩’的一声,卡住了一根铁箭。
那根铁箭距离赵勇眼珠子只有半寸距离,箭尾颤抖,箭头卡在戚笼的三指之间,虎口是蛇口,上面跳动的黑筋是蛇信子,一股腥味散了出来。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窜喉咙,然后变成全身毛孔都包不住的热汗,赵勇张嘴,像是大蛤蟆。
“你说呢?”
戚笼收回手臂,把玩着这根箭矢,似笑非笑。
“老二,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正如我见到你一般。”
岸边的一座高岩上,贾似盗收回长弓,摸了摸两撇胡子,声音都有些抖:“居然真是老三,他没带刀吧。”
眼见戚笼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藏刀的地方,这位戏法大师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肩膀,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三年前的那笔帐,就要好好算算了。”
语罢,身子一僵,变成一持弓的稻草人,同一时间,戚笼的目光扫了过来。
“呵。”
上了岸,娴娘二话不说,扑向尸堆子上,尸体是腥臭的,血是滚烫的,手上的血迹顺着掌心纹路蔓延,娴娘喉咙像是抽干了一样,胸口发闷,嘴巴张开,眼一花,还没昏过去,背部就被重重一击,直接砸的心脏一跳,血气涌动,耳鼻子都是腥味,顿时精神了。
“嚎丧可以等一会儿再嚎,行有行规,彩立子的规矩,只有活戏法,没有死玩法,这大变活人的把戏,要是变出来的全是死人,这出戏可就演砸了,姓贾的格调没那么低。”
“你是说,他们还活着?!”
戚笼耸肩,“总归能活那么一两个吧。”
“戚爷您可真会安慰人,”赵勇忍不住吐槽。
“你陪他去找人,”谁知戚笼直接点将,并且头也不回的往一座岛上走去。
“那戚爷您干啥?”
“去见熟人,再把他弄死。”
赵勇咂咂嘴,头一次发现这位大佬也不是很靠谱,粗暴的把光头女人扯了起来,露出一嘴黄牙,满脸自信:“虽然这场局面差了点,但有我赌神在,绝对能翻盘!”
……
戚笼走在浅滩上,发现海寇的尸体全都有了变化,变成了麻匪的样子,一个个两眼瞪大,鲜血淋漓、死不瞑目。
戚笼面无表情,一脚踩在一颗人头上,把眼珠子给踏平了。
“死都死了,瞪什么眼。”
戚笼一路走到岛上沙丘,乌云裹日,转头,之间黑压压的麻匪尸体全部站了起来,长着同一张风流面孔,冷冷的盯着他。
“老三。”
“老二。”
“三年不见,总得叫上一声二哥。”
戚笼洒笑一声:“以前不也没叫过,现在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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