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傅府客堂,早有一个五十来岁保养极为得法,面皮白净,三髯长须的儒雅中年人坐等在屋中大椅上。
他看起来气息平平,似乎是个不会道法的普通人。
看到倪琦被老官家,自己二儿子从大门外接引进来,傅少保赶紧起身,向倪琦看似极随意的握了握拳。
他很是熟稔的道:“倪琦来了啊,你从地方调任入京,也不事先跟我们打声招呼,通告一声!”
“我们久在京城,也好略尽地主之宜接应你嘛,省得你自己到了京城两眼一抹黑,到处瞎撞,受了颇多苦楚和委曲。”
“多谢傅大人有心,小子心里感激得很,”倪琦面向傅少保躬身抱拳作揖道。
“不过,小子早安排了人手,先行到京城里来为我打点各项安顿工作。”
“所以我自己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到处瞎撞一说,都有人引导我不是。”
倪琦直接的傅大人称呼,令傅少保和汤三先生都是一愣,即然是拜在自己门下的门人,哪有这样生疏的叫法,不叫自己老师,也该叫自己座师啊。
“倪琦,不要见外生份了,叫我老师就是,朝堂凶险,以后我们还要一起互相帮扶,共勉同行!”
傅少保还不疑有它,只以为倪琦年轻识浅,还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是故又好言抚慰。
“傅大人,朝廷上分为太子一党,和右相左明阳一党,还有八贤王赵佑廷一党,三足鼎立吧。”
倪琦并没有听傅少保之言,而是反问道:“皇上就高坐帝位上,看他们互相制肘争斗,大玩权利平衡之道,乐得无事一身轻,清闲自在,但不知傅大人您是倾向于支持哪一党?”
傅少保和汤三先生何等老辣,朝廷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一闻倪琦之言,立即就知道了其中的猫腻,不禁老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容掩饰的尴尬。
“咳咳咳,倪大人哪,看来你现如今是攀上高枝头啰,倒问起我们是属于哪一派,”傅少保故意干咳掩饰自己的不悦,也识趣地和倪琦打起了官腔。
“不过呢,我们不属于任何一派,我们只忠实于皇上,忠实于朝廷,绝不结党营私,同流合污。“
“哦,是吗?或许我还少算了朝廷上的派系,还有三皇子齐王赵佑泰一党,其它暗中有野心,不愿意明确表态支持任何一党的王公大臣们也不在少数,各人自有私心。“
倪琦接话质问道:”那看来傅少保正是有私心兼野心,不愿意加入任何一党的那部分朝廷大员了?“
“倪大人,你既然如今攀上高枝,非是来我府上向我参拜的,那你不妨向我言明,究竟意欲何为?”傅少保鲜有耐心听倪琦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问道。
“傅少保堂堂的朝廷从二品大员,这点耐心都没有吗?”倪琦依然不疾不徐的讪笑。
“本官就是这么个直爽性子,却偏偏正合当今圣上脾胃,以至于也能坐上现在这样的位子。”
傅少保显然没耐性跟倪琦这种“外人”多作交谈,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回说得更直接。
“说吧,倪大人,你如今投靠了谁,究竟是替谁做说客,想要来拉拢我?”
“既然傅大人你这么直接,那我也就索性爽利些,”倪琦面容一肃,字字掷地有声道,“不才现在投效在皇后娘娘麾下。“
“皇后娘娘是当今天蒙大汗的女儿郓国秃满伦公主,娘娘早已经在暗中积极筹备,做着将来接应天蒙铁骑南征南庆的各项对应工作。”
“我投靠娘娘,等于直接投效了天蒙帝国。”
“娘娘的意思,是叫我暗中拉拢像傅少保你这样并未归属阵营,却在摇摆不定的朝廷大员,以助娘娘从内瓦解南庆朝廷,同时做接应天蒙铁骑南征南庆的筹备工作。”
“什么,你直接投靠在皇后娘娘帐下?”傅少保都没来由的大吃一惊。
“皇后娘娘果然灭我南庆之心不死,为了接应天蒙帝国南征,都不知道拉拢了多少贪生怕死,没有气节的我南庆官员和子民。”
“统统都是一帮卑劣而毫无道德底线,忘了本,连祖先都不要的汉奸。”
“那又如何,人首先想到的都是为了活命,南庆如此势微,连给臣民活命的机会都不能提供保障,那何必还要拥戴和追随它?”
第111章 八贤王邀约
倪琦说得理直气壮:“傅少保,希望你也能够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乖乖的投效在皇后娘娘麾下,为接应天蒙铁骑的到来,配合娘娘,好好做出自己应有的努力和贡献。”
“到时候只要天蒙大军一旦踏平征服南庆,你就是天蒙帝国的有功之臣,不但能保住性命,更有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继续在等着你。”
“料想傅大人您是聪明人,心知肚明这其中的利害,就不要我多言了吧。”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直接以投靠了天蒙人的汉奸身份,来说服拉拢我?”
傅少保摇头不可置信:“当汉奸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理直气壮,光辉荣耀,嚣张跋扈了?简直是恬不知耻!”
“就不怕我直接将你检举揭发,递折子给皇上具实奏报吗?”
“不日天蒙铁骑就要打进来了,南庆王朝再多挣扎也是妄然。”
“而且还不思团结一心进取,朝廷内部还搞派别林立,各自为了争权夺利,一盘散沙,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指望?”
“傅大人,你左口一个汉奸,右口一个汉奸,未免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它日我们中土都并入天蒙人的版图,我们都接受服从了天蒙人的统治,就算你内心不承认,不遵从,难道你就不会被动变成天蒙子民?”
“这已经天注定了,中土接下来无法避免要接受天蒙人的统治,你纵然现在不服也是徒劳。”
倪琦很有底气道:“而且,你告我也罢,我却有皇后娘娘保我,真被南庆皇帝抓了下狱,反而突出我为皇后娘娘和天蒙帝国尽忠职守,贡献功劳都很大,更加要得到娘娘和天蒙的重视。”
“虽然,我也知道南庆王朝很快要被天蒙铁骑踏破,但我身为中土后裔,你要我马上做汉奸,投靠天蒙鞑勒蛮夷,叫我一时如何能够转过弯来。“
傅少保摇头痛心疾首:”只怕稍有血性的普通百姓子民,都有这个觉悟吧。”
“那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是国破之日保得亲族家人性命重要,还是一味顽抗到底被天蒙铁骑戕首,自家性命都不保的好,权衡利弊吧,言尽于此,告辞!”
倪琦也懒得继续废话和客气,马上辞别而出。
他还要继续回太常寺坐班当值,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太堂寺卿王岳山就前来告知道:太子遣人来召他入东宫晋见,刚刚没有看到他人在,东宫的内宦太监已经宣完太子谕令自去了。
倪琦一时也是内心感慨:今天还真是屁事多,皇后召见了,现在又是东宫太子,莫非是自己被那后宫总管太监秦媚儿引去后宫时,被太子暗中收买潜伏在后宫的耳报神探听得知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太子和老子不对付,老子才懒得去鸟他,如今老子也是攀上皇后娘娘的高枝头了,你这个势微的太子又能奈我何?”
倪琦仗着有皇后娘娘庇护,很有底气,遂不理会太子的召见。
只是快到下午散班时间,又有人专程来大常寺找他。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两撇八字胡,老学究模样的先生。
只见他手中拿着名贴,递上呈给倪琦道:“在下常天河,乃是八贤王府上的师爷幕僚,八贤王早已经详知那幅京城流传开来的有关于倪大人您的谒语了。”
“王爷知道您现在倍受皇上和太子关注及猜忌,从地方府台任上调到京城,受了许多委屈,处境有些不妙。”
“八贤王倒是很有心想要结识接纳你,这是八贤王托在下递给倪大人您的铭贴。”
“殿下他今晚八点在春辉楼预订了一个盛大的堂会,邀的全是年轻权贵公子,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少。“
“还请倪大人莫要嫌弃,赏脸前往,大家都是年轻人聚一聚嘛,万勿推却,八贤王完全是一番好意,想邀倪大人多认识京城里的权贵呢!”
“八贤王?”倪琦心内微微一惊。
这个八贤王在朝中是个有名的老好人,凡一任官员有求于他,他也是有求必应。
多有慷慨解囊相助的美名,就好像及时雨一样,最善于拉拢收买满朝上下官员的人心,也很得人心。
他也是太子的劲敌,暗中一度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积蓄在朝中的力量,伺机夺嫡。
现在这节骨眼上,想要收买倪琦之心,一点也不奇怪。
倪琦计上心来,伸手接过常天河递过来的请帖,向他抱拳欣喜应诺道:“承蒙八贤王美意,下官受宠若惊,一定准时赴约,不敢有丝毫怠慢!”
“倪大人,如此甚好,在下不便太过打扰大人了,就此拜别,”常天河立即辞别而去。
当今天下之势,中土天朝处于最为黑暗悲凉的乱世,众多外族侵掠,疆土四分五裂,处处兵荒马乱,贼寇四起,民不聊生,衰败到了一个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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