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 (见那黛眉似远山)
- 类型:武侠仙侠
- 作者:见那黛眉似远山
- 入库:04.12
这些整日龟缩在徽州一隅的割鹿台杀手有多久没睁眼瞧瞧外头的江湖?武二郎在挥动那具被射成刺猬的无头尸首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发散思绪,武道境界高了以后便有分心多用这么个早先预料不到的好处,只要不是陷入倾力相搏的生死厮杀,哪怕明晃晃的刀子就在头顶,武二郎依旧能分出心绪去神游万里,去看漫山枫红层林尽染,去看海上明月潮平两岸,最后兜兜转转回到阳谷县那座早已阶上生荒草的弃宅内,坐在青石板铺就的阶上,就着午后晒在身上的昏沉日头酣睡过去。
原本是客栈屋顶的碎砖烂瓦大半都被那具被扎成刺猬的无头尸首挡下后滚落地面,在客栈地板上砸出许多深浅不一的细小凹坑,若是有人凑近了细看,便能瞧见许多凹坑里都或多或少沾了气味腥臭的无色脂膏。
这些像是寻常油脂的膏子与野靡香是效用截然相反的两种东西,后者能消祛人身上所有的痛楚,前者却能将原本微不足道的一点痛成百上千倍地放大,针扎似的一点疼沾了这脂膏后,便能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滚烫铁棍在伤口深处搅动,在割鹿台的历史上不是没有杀手在配置这种脂膏的时候失手沾上些许最后活活痛死过去的案例,所有他周身都裹了割鹿台内用鲨鱼皮秘制的贴身甲衣,与晋州武官们贴身穿着的内甲相较更为轻便,在防护上却并未相差太多。
于武夫的敏锐五感而言魑膏的腥臭气息难免会使之警觉,他也没打算用这种在割鹿台内算不上高明的手段就要了那小垚山大王的性命,比起用毒,他还是更习惯将刀锋递进被杀之人的心脏搅动半圈后再抽出,而后再后退三步好生欣赏刹那间能喷出丈许高的鲜红。
十足的把握?割鹿台杀手中还没有人胆敢有这样的自信,因为曾有过这样自信的人无一例外都下场凄惨,即便是让割鹿台杀手前十人去刺杀一个体态臃肿的食肆厨子他们都不会有任何一人掉以轻心,因为割鹿台的长老们不会愚蠢到让那些杀人的快刀去杀一个身份普通的厨子。
即便此前心态如何,此时此刻此地,这位割鹿台新一辈年轻杀手中的第二人都不会再对他要杀的人有丝毫轻视,他的全副心神都灌注在了手中那柄直刃的短刀上,计算着要以怎样的角度与力道刺进武二郎的胸膛,才能使得刀上的血槽最快放出他身体里所有的血。
那具无头尸首挡住了他与那小垚山大王之间的视线,即便瞧不清楚后者具体身形,但他自信即便闭着眼也能将武二郎连同那尸首一起斩成两截。
他手中直刃刀刺入尸首腹腔已有数寸。
握刀右手倏地觉到一丝刺痛,割鹿台的年轻杀手当机立断左手借力在那具无头尸首上一撑,原本下落身形转而向旁偏出数尺,落地同时还顺势滚出一丈有余,背靠客栈墙壁眼神警惕。
轻轻抛下那具已然不成样子的尸首,武二郎顺手拔下一支先前苏祁连等人齐射的箭矢,隔着丈许远,在那割鹿台杀手面前摇晃:“被煨毒的箭刺伤了手,还不赶紧放血后再上药?当心过些时候这条膀子都废了,废了条膀子的割鹿台杀手,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伤口处传来的麻痒做不得假,更何况那些晋州武官所用的毒就是割鹿台的出产,虽说是所谓的末等货色,然而正如武二郎所言再不加以处置,即便事后这条臂膀能保住,到时一条握不稳刀的右臂无疑会断送他在割鹿台内的前程。
失去了身在暗处的优势,他也不得不承认与这位小垚山大王正面搏杀胜算极小,要处置伤口时所暴露的破绽无疑极为致命,那些晋州武官南下为的便是给栖山县张家的掌门人向松峰山寻仇,当初松峰山上那场搏杀更有不止一人的割鹿台前十人亲历....
他不信这些人会给他掩护,可要是不处置伤口,没了在割鹿台内的前程,那他还如何能拥鹿玖入怀?
那就搏上一搏....
“想的挺多,做的太少。”武二郎淡然道,“换了厮混江湖的武人,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你这般的心性,也就是割鹿台才会当个宝。”
这个原本已被割鹿台长老视为前途无量的年轻杀手不可思议地低头望向身前那没入胸前半截的小臂,他至死也没明白武二郎究竟是如何于瞬息之间跨过丈许远的距离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形下递出这招,但胸膛被开了拳头大的洞,他也绝没了再活的理由。
第338章 镇三山 (三十二)
这个野心勃勃的割鹿台年轻杀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死了,死在他和所有割鹿台杀手都百般鄙夷的武人手下,甚至都没有机用到在舌根底下垫着那枚用以自尽的毒囊,武二郎在抽出小臂的同时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生机和气力,倒下去不过是一具软趴趴的尸首。
包括苏祁连在内的晋州武官在目睹那割鹿台杀手的死亡后无动于衷,在此人身形翻滚落地的同时他们已经再次给轻弩上弦,即便心中大多明白他们手中半生戎马的倚仗对那个小垚山大王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
古往今来,明知不敌仍慷慨赴死的武人,何其之多。
那具割鹿台杀手的尸身坠地同时,先前被那一挥逼退的魏长磐不再蓄势不再反握藏刀,只是横刀于胸前,右手握刀柄,左手扶刀脊,刀锋向前。
这般境界的武人哪有什么破绽空门,都是被腹有鳞甲的武二郎用作诱敌出手的香饵,叶辰凉还有割鹿台的杀手都是忍不住咬了饵。
所以一条半性命就没了。
半个时辰以前这不过是间位置偏僻的客栈,庸庸碌碌大半生又有些胆小怕事的掌柜忙里忙外为小垚山的大王们操办饭食,还没有撕破脸皮刀剑相向的喽啰们在打诨插科,不时便有要震落梁上积灰的哄堂大笑响彻整间客栈,换了身宽大粗麻布衣裳的武二郎人在问小黑子他这身如何。
而眼下遍地横尸,血聚成溪,潺潺而流。
火光从残损的糊窗麻纸间透过映入眼底,他没去看,可他听得到。
马蹄声,呐喊声,喘息声,箭矢离弦声,火烧草木声。
而后武夫咆哮,震动四野。
当年还在北边儿鸟不拉屎地方驻扎,实在煎熬不过的人就会主动走出营帐寻人干上一架,稍一拉帮结派动辄便是百人的混战,只要不出人命,管营的将军乐得在旁看热闹,时不时还要为使出漂亮招式的卒子喝声彩叫个好,而后在事态扩大到不可收拾前用马队将这些满腔热血上涌的年轻人分开。
在场的晋州武官都对马大远脾性再熟悉不过,这个性格温吞的老好人初入军伍时和老兵油子打交道总揣着以理服人的念头,说话也文绉绉的不爽利,不过毕竟是上过好几年书塾的人,颇能瞎诌出些之乎者也的道理,可对他们这伙拿拳头讲道理惯了糙人而言那自然是半点也听不进去。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更何况还是个没有秀才功名的半吊子读书人,往往还没开口说出个一二三来面门上就着了好几拳。
后来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马大远马秀才终于舍去嘴皮子改用拳头的时候,又成了他们这伙人当中除了张五以外最能打的那个,混战中闷声不吭就撂倒了三五个,鼻青脸肿给他们裹伤上药的时候还会小声抱怨几句方才那帮灰孙子的撩阴腿。
那个总是帮着同袍们写家书的识字人,与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老好人在咆哮,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向他那些在客栈内还活着的同袍示警。
哆嗦着嘴唇张口却说不出话,苏祁连像是刹那间衰老了十岁,连原本挺直的脊背都佝偻了,像是要逐渐变成这个年纪老人所该有的模样。
他错了,从始至终都是错的,那些仿佛唾手可得的武装上盘踞了条剧毒的蝰蛇,吐着信在他们和他弟兄们的心口狠狠地来上了一口。唐槐李绝不是他们眼中怯懦的肥猪,这个狡黠如狐的生意人摇着尾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然后用武二郎这个陷阱让他们这些朝廷武官的叛逆死无葬身之地。
没了那层官面身份庇护,他们也不过是群有些武艺傍身的犟老头儿,与那个年轻人一样抛下一切做了丧家之犬,跋涉千里南下。即便再宿州被冤成小垚山喽啰内斗的同党也不会有人替他们平反,他们的门生故旧只会得到他们落草为寇后被围剿擒杀的消息,而后收到从宿州千里迢迢送到北方的一捧灰。他们中有人会愤怒,有人会追根究底,然而沆瀣一气的宿州官府不会给他们查清真相的机会,他们将作为晚节不保的范例在大尧军伍中遗臭万年。
这是最坏的结果。
苏祁连不能让最坏的结果落到他们头上。
老态不过显露片刻的苏祁连再度强硬地直起腰杆,他扣在悬刀上的手重新稳了下来。
既然已败,那就败的漂亮些,有尊严地退却总好过丢盔弃甲的溃逃,横槊马背的张五在离开军伍前对他这么说。
那么多大仗恶仗都挺过来了,怎么就死在了南方?死在了异乡?
屋内一角仅剩盏油灯还燃着。
一点火光如豆,周遭微有风起便摇曳,却总不熄灭。
“你们要拿洒家的脑袋与宿州官府作投名状,可那些官老爷们约莫是觉着在客栈内将这些个贼寇一网打尽更省心省力些,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借裤管擦了把手上鲜血的武二郎漫不经心道,“怎么?还想着要是宰掉洒家再去投诚说不准还能逃过一劫?宿州的官老爷们没这么好的心肠,与其再白费弩箭,还不如待会儿多杀两条官府走狗。”
相似小说推荐
-
吞噬兽尊 (颜邵音) 塔读VIP2021-11-30完结一代修仙天才渡劫失败,重生兽魂大陆。这里没有修仙,没有修武,没有斗气,这里只有兽魂。主...
-
道兄又造孽了 (万古第一雪) 起点VIP2021-12-03完结 10W收藏34.14万总推荐他,天然生就招灾惹祸欠扁脸,凭借人形沙包不死身,一路走上了五行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