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处叫镇魔楼的空间,听到那团黑雾称呼牛角巨汉叫牛迟。
他得到的石刀叫“迟悲刀”,两者间都有一个“迟”字,想必当初老道执念说的这番话是意有所指,他便拿来搪塞对方问话。
牛迟用粗壮手指摩挲下巴,好半响没有出声,思索片刻,低声骂道:“狗日的明源,又与老子打机锋蒙骗老子,等这次上界见着了,非得痛打他一顿,让他悲伤成河,出出老子憋了两万年的这口闷气再说。”
这话说得常思过差点举双手赞成。
老道行事,云里雾里,几乎从来不肯明示,恨得人牙齿痒痒的。
牛迟伸手一招,把常思过腰间悬着的石刀拿到手中,就像把玩一根绣花针,叹息道:“这刀跟着我征战万年,斩杀无数,当年被明源老道骗走……算了,就叫迟悲刀吧,希望你不要辱没了这把好刀。”
往事不堪回首,他羞于提及被骗刀的过程。
屈指轻弹三下,刀声沉闷如牛蹄踏地,而后转为悠长。
把迟悲刀扔还给常思过腰间悬挂着,道:“里面的一丝隐藏印记,我收回了,你可以用身体为刀鞘养刀,你会发现有些不同的妙用。”
随口指点一句,牛迟面色微微一变,抬头看一眼天空,天地排斥力加强了。
他张了张口,没有再骂贼老天,骂了也没用,他虽然成就了仙人,也不可能抵挡青源界一界之力的驱赶,否则受损的只能是青源界。
明源老头借着眼前小家伙的口,告诫他“行道迟迟”,他自是明白是何意思。
在镇魔楼耗费如此多时间,不就是为了前面万多年的杀戮还账!
还好,他再迟也迟出头了,相比还困在镇魔楼的另外那个老家伙,此生有无出头之日还难说了,或许困死于镇魔楼下。
牛迟想到此处,心中有一丝释怀,那种暗无天日不得自由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屈指微弹,两颗金光灿烂的珠子缓缓飞向对面的一人一魂。
“我才出困便遇渡劫,身上别无长物,这两滴仙血便送你们,算是酬谢你们跑腿一趟,虽然是明源老鬼安排的让我心头有些不爽,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欠你们的便当场还你们,等去了上界再找明源索债就是。”
常思过就喜欢如此恩怨分明的汉子,听得是送好处,彻底放下心来,忙与幽姬躬身道谢。
飞到近前的一滴仙血唰一下便贴到他额头正中,他伸出去接的手接了一个空,便抬手摸了摸,仙血凸出来一半,绿豆大小,宝石一样坚硬光滑。
“你们现在炼化不了,待时机合适才行。”
牛迟看着常思过,眼中闪过一丝缅怀,道:“修神这条路可不好走,当年我也修神,后来天地灵气变化,才改为修仙,现今这个灵气环境,修神更加艰难,或许,贼老道给你安排……算了,你好自为之。”他似乎有所顾忌,又改口不说了。
常思过心底恍然,难怪这位牛仙人对他另眼相看,原来是瞧在修神者份上,忙躬身道:“多谢前辈赠送仙血,晚辈自当坚持。”
牛迟目光环视极远处,屈指往四处连弹,有七点彩光飞走,道:“临到走了,我便按老规矩留下几份机缘给后辈们吧。以前还取笑那些老家伙一个个假仁假义,迂腐可笑,现在才知道,这是为了薪火相传,后继有人,至于能否成才便看个人造化了。”
做完这一切,牛迟突然问道:“你叫甚名?”
常思过在心中虚擦了一把汗水,不容易啊,这位比老天爷还牛的牛仙人想起要问他一个小跑腿的名号,忙恭谨道:“回前辈,我叫常思过。”
这是上达天听了吧。
“常思过,青源界的蛮牛一族现在怎样了?我刚刚扫视,青源六域没有蛮牛的影子了,几个大的洞天福地,也没有蛮牛,你说实话,它们还存不存在?”
常思过终于知道眼前这位牛仙人的出身,原来是一位蛮牛。
在三屿城参与了好几次守城大战,确实没见过哪怕一头蛮牛出现在战场,以牛仙人的实力,说青源六域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他猜测只怕是这位牛仙人以前造下的孽。
他觑见牛迟脸色阴沉,忙道:“其它地方有不有,晚辈见识浅薄,真不知道,但是重山域的东荒洞天,有处叫兽狱的地方,生存着数以十万计的蛮牛,晚辈当年参与试炼,可是亲眼所见,它们在赤地旷原生活得好好的。”
“哦,有那么多!那就好,既然蛮牛一族还存在,我便不与他们计较,”
牛迟脸色瞬间阴沉转晴,在空中走动几步,道:“常思过,麻烦你帮我带一件物品送给蛮牛一族,哦对了,那什么狗屁兽狱的灵气怎样?”
兽狱兽狱,这名号听着便能察觉侮辱性极强,不是一个好所在。
常思过硬着头皮说实话道:“大约只相当于此地三成灵气。”
牛迟嘿嘿冷笑,才此地灵气三成灵气,想要开智都有难度,真是好手段啊!
他身上涌起一阵惊心动魄的气息波动,瞬间把常思过和幽姬推到十里之外,过了好大一阵,牛迟无奈叹息一声,道:“罢了,还给老子留下一支,算他们对老子有所顾忌,没有赶尽杀绝,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随手往空中一抓,数百里外灵气呼啸,再五指连弹虚空,接着一捏,身前出现了五颗由灵气凝聚而成的散发光彩珍珠,一口仙元气喷去,灵气珠子变成了朴实无华的白色珠子。
“常思过,麻烦你找机会跑一趟那什么兽狱,帮我挑选带出来一万数的蛮牛,在青源大陆上找处平和点的地方,让它们安守本分生存下去。这里面四颗灵气珠子,你捏碎了分给它们,多少造就几个,剩余一颗送你当跑腿报酬,今后有缘能上界相见,再还你人情。”
“前辈客气,待时间合适,我必定前去帮前辈办成这事。”
常思过拱手应下,随即用两个玉瓶分别装了一颗和四颗灵气珠子,这种凝气成珠的手段,而且没有任何杂质掺杂,只有仙人才能做到了。
牛迟见得常思过答应,放下心思,他是相信明源老道的眼光。
那老杂毛人是坏了点,精于算计,选来送信跑腿的肯定是经过千挑万选能放心之人。
心头再没有牵挂,牛迟挥了挥手,道:“走了走了!”
他顺着天地对他的排斥力道,往上方缓缓升起,放开了气势,顿时上空有一道牵引白光投下,有仙音萦绕,彩色光芒翩翩如花瓣洒落,幻像纷呈。
常思过和幽姬躬身相送,能够送别一位飞升仙人,亦是一件幸事。
“恭送前辈荣登仙界!”
第557章 前世是千影,今生为幽姬
看着牛迟飞升不见,所有异象消失,两人才相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与一个飞升仙人呆一起压力太大,修为层次差得太远,束手束脚的,虽然得了不小好处,还是远离的好,常思过盯着幽姬额头上看,他们两人得的仙血在气息上略有些不同,他得的偏火性,幽姬得的偏寒性,都是金灿灿颜色,非常显眼。
常思过稍一凝神,仙血珠子慢慢地隐藏起来,只额头皮肤稍有些凸显,却无大碍了。
他以为牛迟会给消耗不小出了大力气的黑荆树妖一些好处,作为补偿呢,哪知牛迟提都未曾提及,便猜测暗中诱使黑荆树妖干活的可能是那团黑雾。
要不怎么牛迟取笑说那家伙是为他人做嫁衣呢?
幽姬也把仙血珠子隐藏起来,随手摸出一张青纱面巾,把脸孔给蒙住,只露一双灵动眸子在外,往四处扫视一圈,见三百里范围没有修士存在,神秘兮兮地伸出白嫩纤手,手心显出一样物品。
是一枚淡蓝色戒指,戒面镶嵌着一颗蓝色宝石,似有山水雕琢其上,很显精致。
“咦,空间宝物,你从哪里得来的?……我知道了,我被牛迟算计困在血雾时候,有些阵法气泡破裂,有修士骸骨和宝物滚落出来,你捡到的。”
“是啊。我被地面升腾的赤雾排斥出去,便与魂傀站着不敢乱动,听得后面传来阵法破裂声响,有不少骨骸滚到脚下,其中就有这枚戒指,我悄悄地拾捡到手上,才发现是一枚空间宝物。”
“这是送上门的机缘,不捡白不捡。”
常思过接了戒指,仔细扫视,发现戒指宝石内里还残留有一丝微弱的化虚境修士留下的印记,极不起眼,幽姬特意留给他来查看,笑道:“我来帮你抹除印记,看看里面还有甚宝贝啊?”
“老爷您留着吧,我有这枚珠子空间足够了。”
“且先看看哪个空间更大,更完善,再决定用哪个?”
常思过手中握着戒指,潜运神元力一唰,破解掉宝石上的微弱印记,灵识往空间扫视,惊讶道:“好大的空间,至少百里大小,有山有水,有不少兽类野物和少量低阶妖物,还有不少灵草药材,好家伙,都是千多年份以上的药物,等等,空间主人或许就藏在哪处地方,容我找他出来聊聊天。”
幽姬眼睛眨呀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随手捡到一物,是如此稀世之宝?
没花多少时间,常思过便在空间的中间一座有不少残破建筑的山腰处,找到一个被藤蔓杂草覆盖的洞府,洞府外的防护阵法已经很微弱,用灵识几下便破除,清除杂草藤蔓,推开洞府石门,大厅正中盘坐着一具坐化的干尸,是个化虚境男子,死而不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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