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沈卿远十分不解:“您干嘛对他这么客气?”
中年人道:“破财免灾。”
沈卿远道:“您大可报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年人道。
“您实在是太仁善了。”沈卿远奉承道。
中年人微笑不语。
路过菜市场,几个摊贩见过中年人,招呼道:“薛员外,中午好啊。”
“欸,员外来啦,买条鱼吧!”
“买这个!这个好吃。”
薛员外摆手道:“家里够多了。”
走过一条桥,一个老伯正在奋力推着二轮车,薛员外立刻上前帮了一把,沈卿远也不能落下,毕竟以后要跟着人家吃饭。
三人轻轻松松推车上去,老伯擦了把汗说:“谢谢您啊,薛员外。”
“老伯客气了。”
“怎么好像人人都认识您?”沈卿远好奇道。
“这不前几个月旱灾嘛,田里颗粒无收,我就变卖了些田产,买了些粮食开粥铺赈灾。”薛员外道。
从异地买粮可是很贵的,沈卿远肃然起敬道:“您可真是大善人。”
“哎呀,没什么。”薛员外走到一间府邸前,一个收拾好行囊,头戴草帽的少年等候多时,“老爷。”
“小陆。”薛员外朝他招招手,“老爷决定了,你还不能走。”
少爷为难道:“可是老爷,您答应过我的……”
薛员外哈哈大笑:“小伙子这么开不起玩笑,以后怎么行走江湖啊?顶替你的人我都找好了。”
少年感激道:“谢老爷!最后的工作我都做完了,管事让我必须得到您的同意才能离开。”
说着,少年扫了沈卿远一眼,沈卿远也瞟了少年一眼,二人各自别开目光。
“倒是忘了知会管事,你可以走了。一路保重。”薛员外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一步三回首,仿佛告别亲人一样依依不舍。
“小陆也是大离人,还是北方人。”薛员外道,“你们认识吗?”
“我是南方的。”沈卿远心道:没法认识。
“钱管事。”入了府内,薛员外喊道。
“诶老爷。”一个两撇山羊胡须的老头听到声音,连忙从账房里跑出来。
薛员外道:“银两给小陆结清了吗?”
“那是自然。”钱管事道,“依您的吩咐,只多不少。”
“嗯,那便好。”薛员外很自然地把手搭上沈卿远的肩膀,“这伙子人不错,老钱,你看是做家丁还是做书童?”
“您说了算。”钱管事嘻嘻笑道。
“我觉得做书童好。”薛员外道,“小沈,你觉得可行?”
沈卿远谦卑道:“我只读过半年书,大字都不会写几个,怎做得了书童。”
“那只能屈才做家丁了。”薛员外笑道。
沈卿远忍住笑,点点头。
换上家丁装扮,沈卿远被钱管事领着,来到薛府后祠堂侧厅的笑面佛前,躬身一拜。
钱管事道:“以后薛氏祠堂的卫生就全权交由你打理,要是让我看见有一处蛛网结起,唯你是问。”
“是。”沈卿远恭敬道。
吃过饭,钱管事安排大家到前院里编竹筐,每编一个竹筐,都算一文钱,手法熟练的家丁一天能编二十几个,这份额外收入让府中仆役心满意足,并无怨言。
沈卿远手笨,一天下来就编了五六个,颇觉气馁。
“真没用,嘻嘻。”又一天在院子里编竹筐,坐在小板凳上的沈卿远抬头,看到一个约莫六岁的绿衣男童,指着他嘲笑,这男童他认得,是府中二少爷薛少言。
旁边还站着一个红衣男童,红衣男童一巴掌打在绿衣男童头上,“会不会说话?!”
绿衣男童哭着跑开了。
“不是这么编的。”红衣男童拿过竹筐,演示了一下手法,沈卿远点头谢过。
沈卿远暗暗奇怪,向旁边一个假定询问:“薛员外长子知书达理,次子顽劣不堪,是为何故?”
旁人道:“这年头无良心的人贩子可不少,六年前有个老妪趁人不备,在街上抢走小少爷薛少言,前年才被找回来。”
“原来如此。”
一端庄妇人拉着薛少言的手走过来道:“少明,欺负你弟弟让你觉得很开心是吗?”
薛少明正在教另一位家丁编竹筐,头也不抬道:“娘,是他招我欺负。”
薛少言躲在妇人身后,朝哥哥扮鬼脸吐舌头。
妇人沉声道:“以后不许再欺负你弟弟!明白吗?”
薛少明恭声应道:“是。”
一晃过去三月,沈卿远在薛府过得很好,身子渐渐丰腴起来,面有红光,走路带劲。
有一回,沈卿远远远瞧见一个仆役不慎打破价值百两的花瓶,吓得面如土色,薛员外见到后,竟然只扣了她一天的工钱,要知道那个花瓶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薛员外命她把花瓶碎片扫干净,然后对夫人王氏讲,这花瓶是他不小心打碎,夫人王氏把他臭骂一顿,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沈卿远极为震惊,没料到世上竟有如此大度之人,他到底图什么?
日子如水流去,沈卿远工作勤勉认真,钱越存越多,气色越来越好,期盼越大越大,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充实,每一个晚上都睡得十分安稳。
他甚至觉得在尹城都没有睡得这般安稳。
可惜这种安稳,在有一天被打破了。
那天夜里,沈卿远在诸多家丁合睡的大房间中醒来,为了不惊醒他人,蹑手蹑手下床推开房门,行向茅房。
路过一栋假山,听到不远处房间的说话声:“薛晨,你到底想做什么?效仿李白散尽家财?”
薛员外的声音响起:“睡吧,都这么晚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娘子,我何时说过散尽家财?”
“借出去的,可收得回来?你那朋友走的轻巧,让我们替他还债!家里已经亏空!府中仆役至少要辞掉一半!”
“他们都跟随多年,我怎么忍心辞掉他们?”
“我不管!”
沈卿远听了惴惴不安,回到房间睡下。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差,第二天管事和他说,要他递上辞呈,他顿时傻眼。
“我告诉过你的,我们都会被辞去。”说话的人是个中年人,叫做辻茂,脸上有一块青色胎记,也是家丁,相貌端正,身材中等健壮,比沈卿远早来一个月,负责打扫后院的卫生,平时离沈卿远比较近,偶尔能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
“你从何而知?”沈卿远问。
“这还不简单,薛员外的挚友与县令公子豪赌三千两白银,连夜跑路,薛员外做担保人,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你平时内向不爱外出也许不知,不过府内也是有传的。”辻茂道,“上次与你说你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相信了吧?”
“哎。”沈卿远轻轻一叹。
“你也被辞了?”
“我不是被辞,而是请辞。”
二人站在账房外,辻茂的脸色比沈卿远看上去轻松许多,在他看来家丁不是什么好差事,前途渺茫亦不甚体面,他早就萌生去意,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如今东家辞人,正好顺势离去。
沈卿远的脸色则有些凝重,他很留恋这份工作,比以往卖艺轻松十倍不止,收获亦多十倍不止。
在这里,他再也体会不到捉襟见肘,寅吃卯粮的紧迫感。
一想到即将离开这里,沈卿远的心情不由低落下去,愁眉不展。
账房内,薛少明直言相劝:“爹,当初您给小陆翻倍工钱我能理解,那时府中尚有余钱,他为人也正直实诚,做事踏实认真,可如今府中亏空,您还要给每人额外一百文钱,岂非不智?”
薛员外道:“大不了卖了金身笑面佛,钱总会有的。”
薛少明本想劝阻几句,又觉得自己的话不顶用,于是找来娘亲王氏,王氏正抱着薛少言逗他玩,听到薛少明来唤,便去到账房,摆出一副臭脸:“相公!”
“嗯?”
薛员外正站着看账本,而钱管事坐着,薛员外平易近人,王氏较为严厉,钱管事见到王氏过来,立刻起身问安:“夫人午安。”
“你要卖笑面佛?”王氏拉着脸质问。
“也就那么一说。”薛员外无奈地扫了薛少明一眼。
王氏从他手中夺过账本,快速翻动,道:“茶庄生意越来越差,客栈租客也越来越少,相公可想好怎么应付县令公子?”
“县令和我是好友,不碍事的。”薛员外道。
王氏道:“以往家里有钱,你奢侈惯了也由你,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奢侈无度,挥金如土?”
“这……这怎么是奢侈呢?”薛员外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府中花瓶字画古董无数,哪样卖了都足以偿还赌债,更何况我那朋友说了,一定会回来的。”
薛员外边说,边上前搂住王氏肩膀,轻声耳语:“娘子,为夫这可不是什么奢侈,而是温暖人心,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种下良善的种子,总有一天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结出美好的果实。”
王氏拿手指点了一下薛员外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呀!迟早有一天败光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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