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分明拍了在座所有人的马屁,虽然客套得有些生硬,但众人听在耳中,倒也受用,纷纷说道:“谢三小姐谦逊了。”却不料谢贻香的语气陡然一转,正色说道:“小女子虽然破不了案,却并非不能处理此案,否则又怎敢冒冒失失地召集大家前来?偷盗抢劫、杀人放火,要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案子,其实案情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发后的处理方式,因为这直接影响着‘得失’二字。”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所谓得失,便是利弊权衡。记得宋朝有位大官曾言道:‘刑狱官司,人命大如天’,说得不客气些,他这话却是狗屁不通。须知这办案一道,便如同我辈江湖儿女,说到底不过是‘除暴安良’四个字,又岂能拘泥于形式教条?律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倘若是大恶之徒,哪怕是给他判下一个冤案,也要将他斩首示众,以免他此后再去祸害更多的人,这便如同凌云僧一念除暴、杀生成佛是一个道理;倘若是大善之人,哪怕当真触犯了什么律法,也要想方设法地为他开脱,往后他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甚至救下不少人命,这便如同青城客一念安良、安家镇宅是一个道理。两位前辈,不知小女子所言,是也不是?”
那海念松和尚和墨隐两人当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正是如此!”话音落处,两人不禁尴尬地对望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又将脑袋转到一旁。谢贻香察言观色,见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地信心倍增,继续说道:“所以毕府的这桩命案,当中的真相究竟如何,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如何处理此案。话说恒王自三个月前无故失踪,据传是来了蜀地的毕府,而府里也恰巧也发生了一桩命案,只留下一具无头尸,此中的玄机,即便是小女子今日前来,又或者是北平的商神捕驾临,甚至是金陵刑捕房倾巢出动,恐怕也不能在一时半会儿间查得清。相比起来,而今整座毕府已被封禁了三个月之久,严禁所有人的进出,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要将此案做出个了断。不仅要护得毕府上下的周全,也要还在座诸位一个自由;而了断此案,却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查清真相。”
她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可谓漂亮之极,言辞间更是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其实却只是把那位已故的刑捕房前总捕头庄浩明原话给照搬过来。一时间在座众人只听得连连点头,想不到这位谢三小姐居然有如此本事,仅凭一席话便已掌控全场,凌驾于众人之上,再也不敢小觑了她。
那毕长啸更是听得心悦诚服,当即哈哈一笑,说道:“还是贻香妹子看得通透,此番有你前来,当真是我毕府上下的大幸!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先将我毕府的封禁给解除了,至于恒王遇害的真相如何,往后再慢慢彻查便是。”身旁的毕忆潇惊讶之余,也随之喜笑颜开,问道:“都听你的!贻香,依你所见,眼下应当如何了断此案?”
谢贻香微微一笑,回答道:“应该如何了断,那却要先知道案情究竟如何了。”
第449章 追往事暴毙成谜
对谢贻香而言,毕府这桩命案应当如何处理,她虽已有了些苗头,但终究心里没底。幸好她此番前来毕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此时已在常大人的和宋参将二人的帮衬下唬弄了过去,也算是堂而皇之地参与此案,坐实了“刑捕房办案捕头”这一身份。
至于她刚刚那番言论,其实全都是废话,却又不能不说,否则凭自己这么一个小姑娘,又怎能让众人信服?果然,那毕长啸历经三个月的煎熬,本已对此案厌烦至极,听了谢贻香这一番话,居然也重新提起了精神。他当即环视在座众人一眼,说道:“既然又要讲一遍案情,那便还是照老规矩,从我这里开头。”
当下毕长啸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此番恒王在我府上遇害,却要从头说起了。诸位相比也知道,这位皇帝的十一皇子,本是我毕长啸的至交好友,早二十多年前父亲和谢家伯父跟随当今皇帝在江南起事、反抗前朝异族时,我便和这位恒王同在军中效力;几番出生入死下来,可谓是同袍之谊、生死之交。所以即便是家父身故以后,直到眼下我栖身在这蜀地的龙洞山上,恒王每年也会有信函问候;逢年过节,还会差人送来不少礼物。”
毕长啸这一番开场白,虽然有些刻意卖弄自己与恒王的交情,但也证明两人之间的确常有来往。若是照此来看,这次恒王如果当真是来了毕府,倒也并不奇怪。
至于关于皇帝和谢封轩、毕无宗二人的往事,谢贻香身为谢家子女,自是再清楚不过。当年这三人以一穷二白之身相识,到后来封侯拜将,甚至坐拥天下,开创出本朝盛世,其关系即便比不上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只怕也相差无几。当世有一本流传甚广的禁书,叫做《江湖豪客传》,开篇所讲的少华山三大土匪打家劫舍,其姓名便是在影射皇帝、谢封轩和毕无宗三人,所以被朝廷列为禁书。但也由此可见,皇帝和谢毕二人虽有君臣之别,但相互间的交情的确不浅。
到后来皇帝的皇长子,甚至还娶了谢封轩的长女谢洵芳为正室之妻,可谓是亲上加亲。相比之下,毕无宗的长子毕长啸和皇帝的十一皇子恒王之间这点交情,自是理所当然,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在毕长啸讲诉这段往事时,在座众人却没几个人在听,显是对他这番讲诉早已听得腻了。毕长啸话匣子一开,又忍不住感慨道:“说起来也只有这位恒王,一直以来都相当看重我毕家,从来不曾亏待了我们。唉,自从家父在军中暴毙后,方知世间人情冷暖,而皇帝的所作所为,大家更是心中有数,用不着我多言……”
却听毕忆潇忽然插嘴说道:“家父病逝于军中,享年不过四十,市井中人茶余饭后,难免会传出些疯言疯语。而我身为毕家子女,却要在此声明一点,家父乃是因为修炼‘天龙战意’的缘故,以至戾气日积月累,的确是身患隐疾;虽然他老人家走得有些突兀,其实却在意料之中。由于家兄当时在军中任职,常年不在家里,所以对父亲的病况不甚了解,而我日夜侍奉在父亲膝下,却是再清楚不过。关于此事,欧阳老先生可以作证。”
那欧阳茶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不错,当年我曾多次劝阻,叫你父亲切不可再用‘天龙战意’,需得留在家中好生调养。谁知他歇息了还不到一个月,谢封轩便带着皇帝的旨意亲自上门来请,你父亲推脱不过,这才答应继续率军出征,最终暴毙于行军途中!”
听到这话,谢贻香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当年皇帝刚刚收复黄河以南,正准备挥军渡河,一举攻陷前朝京师,不料毕无宗却忽然称病回家,原来却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后来父亲才会带着自己和大姐前来毕府做客,其实却是替皇帝传旨,要毕无宗重批铁甲、上阵杀敌。只可惜自己当时年幼,再加上前院里那尊关公雕像带来的噩梦,所以知道此刻,她才了解到此中的详情。
然而毕忆潇忽然提及此事,谢贻香略一思索,立刻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想来是毕忆潇不想让大家误会,以为毕无宗当年所谓的“暴毙军中”,当真如同世人所传的“飞鸟尽,良弓藏”,乃是皇帝下的毒手,所以毕无宗的儿女才会替父报仇,借此机会杀害皇帝的十一皇子恒王。
其实倒也无需毕忆潇刻意强调,就算毕长啸再如何草包、毕家的人再如何无知,也决计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府邸里谋害恒王,如此一来,岂不是惹祸上身?便如同眼下一般,封禁了整座毕府,将所有人都列为怀疑对象。
毕长啸倒也听懂了毕忆潇的意思,当即说道:“不错,什么鸟尽弓藏,根本便是世人的胡言乱语!且不论家父本就身患隐疾,试问家父暴毙之时,分明是强敌未除,天下尚未一统,皇帝再如何薄情寡恩,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谋害家父?”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道:“我之所以不满皇帝的作为,乃是指家父过世后皇帝对我毕家上下的冷落。至于家父的暴毙,我从来就没怀疑过是皇帝下的毒手。”
要知道毕忆潇方才那一番的话,可谓是深得官场之道,说得极是隐晦、点到即止。谁知毕长啸这一开口,立刻便将此事捅破,还说得如此露骨,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当下她转头望向身旁的常大人,只见那常大人的脸色也有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郑国公,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毕大将军的往事,眼下倒也不必多提。我们还是说回案情得好。”
毕长啸又长叹了一声,脸色阴郁至极,显是回想起了已故的父亲,却不知他是在追悼亡父的英年早逝,还是在惋惜毕家损失了这么一位功盖寰宇的大将军。过了半响,他才言归正传,继续说道:“正如方才所言,恒王与我本就是故交。就在今年年初,恒王忽然送来信函,说有要事与我商讨,随后便会亲自前来蜀地与我面谈。我在收到信函后,曾先后写了三封回信询问详情,却再没得到恒王的回复,也不知他所谓的‘要事’到底是什么。后来我还派下人去往恒王的驻地当面询问,谁知下人回来复命,却说一直没能见到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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