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算上眼前这个空手接招、继而将纷别夺去的骑士,这已是先竞月在湖广的第四次失手了。
此刻那骑士夺过先竞月的纷别之后,当即就地打了个滚,翻出丈许距离躲过刀上的余劲,这才站起身来。但见他满身都是骏马的血肉以及地上的湿泥,头顶上金冠碎裂之处,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形貌甚是狼狈。那骑士一瞥自己双掌中夹着的纷别,立刻沉声喝道:“对面的可是竞月公子?”
先竞月听到这骑士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但听马蹄声碎,那骑士身后又相继有十多匹骏马长驱入林,马上骑士的衣衫五颜六色,各不相同。先竞月头晕脑胀中乍眼望去,眼见这些人当中竟然有苏州玄妙观的铁真人、听涛阁的葬花夫人、海上巨盗童夜哭等等,俨然皆是声震一方的武林名宿,随便哪个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如何会有这许多的闻名天下的高人一齐现身此间?先竞月心下一动,再看这个空手夺去自己纷别的骑士,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脱口反问道:“闻天听?”
原来眼前这个空手硬接下先竞月的“独劈华山”、继而一招夺去纷别之人,正是人称“吞星吐云,日月同辉”、江湖名人榜排名第一围的两京十三使司武林盟主闻天听。听到先竞月直呼自己的名字,那闻天听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当即哈哈大笑道:“纷乱别离,竞月贻香,又似这般冷言冷语,果然是竞月公子。好俊的身手!”说着,他双手一伸,已将纷别递还到先竞月面前。
虽然夺下了先竞月的纷别,但闻天听这番话却并非是暗讽,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赏。须知这闻天听纵横江湖数十年,从前朝时便已成名,风光一直延续到了本朝,这才赢得江湖名人榜上“天下第一”的美名,稳坐武林盟主之位。相比之下,先竞月那“江南一刀”、“十年后天下第一人”的名头虽然也是极大,却根本无法与这闻天听相提并论了。想不到今日闻天听居然被这个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的先竞月一刀劈落马下,险些命丧当场,还逼得他施展出那“吞星吐云”的绝技,才能狼狈不堪地避开这一招普通之极的“独劈华山”,闻天听惊讶之余,自然忍不住暗自喝彩。
先竞月眼见前来这一只马队,竟是武林盟主闻天听亲率的这么一批江湖名宿,当此情形,自然是友非敌,不禁稍微放下心来。当下他正要伸手接过自己的纷别,却只觉喉头一甜,一口浓郁的鲜血狂涌上来,径直从他的口鼻中迸出。
原来先竞月原本就身受重伤,加上操劳过度,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用他最后的一丝心里驾驭杀气,全力劈出了这一招“独劈华山”,因为身上再没有内力庇护,顿时被刀上的杀气反噬,将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势一股脑引发了出来。
所幸今夜的危急,倒是终于熬过了。只是不知那言思道究竟如何,是否躲过了流金尊者那“三更必死”的魔咒?先竞月只觉脑海中蓦然一空,身子也随之倒了下去。
就在他失去意识前的刹那,隐约听得闻天听身后有一个冷冰冰的女子的声音说道:“不必担心,有我‘天针锁命’在,这两人死不了。”
第145章 孤身入营
谢擎辉一骑绝尘,行径到了承天府地界时,恰好是正午时分。但见日色阴霾,黑云凝锁,隐隐有湿风扑面,显是天地间正酝酿着一场通透的春雨。
他自昨夜从那言思道手中得了那张龙跃岛布防图,当即弃船水遁,潜游洞庭湖到北面的君山一带登岸。所幸他水性极好,一路上皆是依靠内力比起,由洞庭湖水下穿行,倒也未被郑千金派来追杀阻截的洞庭湖门下发现。待到上岸后,谢擎辉又从夜行的商队行伍中夺了两匹骏马,沿途换马狂奔,这才能夜行百里,抵达这驻扎于承天府地界的军营。
此刻谢擎辉正在一个小山丘上驻马眺望,登高临下,眼见山丘之下,分明是一片好大的旷野,广袤得看不见边际。就在那迷离的阴云下,一大片泛黄的油布营帐连绵数里不绝,竟是一个屯扎了上万兵卒的中央大营,当中被因为常年的烟熏火燎,好多营帐已显得有些发黑,逢此正午时刻,隐隐还有零星的炊烟四起。
要知道谢擎辉向来在漠北戍边,这军旅生涯历练了十多年光阴,深知营中的规矩乃是统一起灶,军法甚严。而眼下军营中这般稀稀疏疏的炊烟毫无规律,他不用思索也知这营中有变,当即一拉马缰,径直向那片军营疾驰而去。
虽然当今朝廷治军不及汉唐时那般法度森严,但在军营中纵马,自古以来便是死罪。似谢擎辉这般策马狂奔,还没进得军营,那营寨大门口的驻兵已是大惊失色,老远地便射出几只示警的羽箭,同时高声吆喝道:“来者何人?速速下马接受盘查。”
却不料谢擎辉此举竟是故意为之,眼见驻兵严守军法,反倒松了口气,心中暗道:“眼下这些兵卒虽有些散漫,却也还可以一用。”他当即勒住缰绳停下马来,扬声说道:“有劳诸位同僚通报一声,我乃漠北南宫将军麾下、定海大营的参将谢擎辉。如今有紧急军情,须得面见驻扎此地的陶浩陶大将军。”
那营寨大门口的驻兵眼见来人一身便服,形貌又狼狈,但言谈举止之间,却分明是行伍之风,一开口便叫出了营中陶浩将军的名头,当即相互间略一商量,便将营寨的大门打开一线。谢擎辉连忙翻身下马,又和驻兵交涉了一番言辞,便有军士躬身带他入营。
谢擎辉进到营中,放眼略一打量,立刻便已认出了此间军营的布局,当下也不需要那军士带路,径直迈开大步,往那主将所在的营帐方向走去。但见沿途的一众军士或坐或立,零零星星地围在做饭的灶旁,相互间也不怎么交谈,个个脸上都有些神色不定,泛起一丝莫名的躁动,似乎极是不安。谢擎辉不禁留意着那些军士身前的灶锅,但见锅里沸腾的汤水中,原来竟是手指长短的小鱼和不知名的草根。
看来这承天府的大军缺粮倒是实情了,看眼下这般形貌,只怕离断粮之际已是迫在眉睫,若是朝廷再不设法补救,说不准立时便要掀起一场哗变。这一思索间,谢擎辉已然快步走到了军营的主帐之外,立刻便有军士小跑入账替他通报,不过片刻工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出营帐,冲出来一个身穿甲胄的彪形将军,也不戴头盔,扬声问道:“定海营的小谢将军是哪位?”
谢擎辉当即行了个军礼,还未答话,那彪形将军已哈哈大笑道:“我便是陶浩,久仰小谢将军的威名,敢问令尊大人可还安好?哈哈,昔日那狮子山一役,末将曾与大将军并肩杀敌,有幸亲眼目睹过大将军的风采,那可是末将这辈子最是精彩的一战。”
他这么说,自然是要和自己套近乎了。谢擎辉当即又行了个江湖上晚辈之礼,这才缓缓说道:“末将谢擎辉有礼,承蒙陶将军挂念,家父一切安好。”说到这里,他话锋当即一转,沉声说道:“然而家父他老人家若亲眼见到陶将军的这支驻军,恐怕便很难继续‘安好’下去,甚至是要五内俱焚了。”
那陶将军不禁微微一愣,要知道似谢擎辉这般军职在身的将领,越境前来拜访,当中定有深意。此刻一听谢擎辉这话,他立刻心知这位小谢将军的来意绝不简单,连忙笑道:“小谢将军不辞千里,既然是有紧急军情要来告知末将,还请入帐详谈,以免走漏了军机要事。”谢擎辉却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不必了。自古事无不可对人言,为将者自当与士卒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似眼下这般情形,无论是怎样紧急的军情,也无需向在场的各位同僚隐瞒。”
说到这里,谢擎辉陡然提高了声音,吐气大声说道:“而今运往湖广的军饷失窃,我承天府三军已然断粮。朝廷虽曾下有缉查的严令,但是仅凭刑捕房与江湖中人这点微末的力量,仓促之间根本就无力寻回失窃的军饷。料想诸位同僚也知晓,去年那场江南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这批失窃的军饷还是从北平千里迢迢运送而来,此刻既已被歹人劫走,这天下间已再无余粮可以调拨。诸位同僚若是不想在此坐以待毙,那便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他这番话暗中运上了内力,一时间声震整个军营,附近的军士不明所以,都相继凑了过来,逐渐围成一个大圈,不解地望着陶大将军和谢擎辉两人。那陶将军听了这话,心中泛起一阵不安,不知这位小谢将军为何当着众军的面高声谈论此事,倘若稍有不慎,岂非立马便要引发一场哗变?
只听谢擎辉深吸了一口气,又大声喝道:“当此危机存亡之际,还请陶将军明断!”
陶将军听得这话,再看四下已围满了军士,知道今日之事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当即沉声说道:“不知小谢将军此番来我营中,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若是依小谢将军所言,不知有何事需要末将明断?你又有什么良方妙策可以助我军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谢擎辉却不理会他,反而转身面向围过来的军士们,嘴里扬声说道:“我有一言,请诸军静听。原本运送往承天府的那批军饷,便是在这湖广境内被歹人所劫。而这湖广境内,除了那个恶贯满盈的江望才,试问谁还有这个胆量?谁还有这份本事?如今我军粮草虽然已尽,但是只要再往西面百里之地,便是那江望才的老巢洞庭湖,其间的龙跃岛贼窝里,不但粮草充足,更有金银亿万,甚至还有原本属于我们、却被江望才抢走的军饷。诸位同僚,如今我们眼下的绝境,便是被那江望才所逼迫,大家何不齐心协力,就此攻下那江望才的龙跃岛,继而收复整个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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