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面色肃穆,心怀忐忑。
外有北魏虎视眈眈,内有权相霍乱朝纲,百二十载国运风雨飘摇。
大越国祚,濒临关键时刻,就看着荀少彧如何抉择。
纵论古今一十一朝,有着中兴之势者,也就二、三朝而已。
荀少彧冷笑着“拓跋老鬼,不愧是突勒枭雄,一代草原天骄,打蛇打七寸,区区三十万阴兵,就要朕如鲠在喉啊!”
当然,这其中必然有着,某一尊地君的背书。如若不然,也不能让那头老狼,甘之若饴的冲入局中。
纵然越朝国运折损,荀少彧位格跌落,但以着越朝之势,倘若不计代价,北魏必定坚持不住。
而以那头老狼的奸诈狠辣,必定前后考虑的周周到到,不会让荀少彧有着秋后算账的机会。
荀少彧眉头一皱,呓语着“莫非……这亦是他们的一棋局么?”
地君享千载尊荣,地位崇高,超然物外,等若国师业位,或可称之‘鬼仙’。
国师不常有,而地君长存与世!
地君们超然天地,以天下为棋盘,执众生为棋子。其所思所想,远非荀少彧所能揣度。
“只是……你们既然想让朕为‘子’,也不知这一局棋,能否如你们愿,继续的落‘子’。”
心思徐徐转动,荀少彧面色深沉,淡淡道“区区三十万阴兵,何足道哉?”
…………
轰——
轰——
擂鼓轰鸣,旌旗猎猎作响!
万万阴兵,身着黑甲黑盔,黑压压似如乌云一般。浑身絮绕着黑气升腾,凶恶霸戾之极。
吁!吁!吁!!五匹鬼马拉着青铜舆车,冒着幽蓝鬼火,马蹄践踏之间,势若惊雷奔腾。
拓跋繆身着黑龙甲胄,乘青铜战车,面带狰狞之色,望着绽放大光明的大越龙庭。
作为草原苍狼,拓跋繆有着一切,作为苍狼子孙的优秀品质。
隐忍!多疑!狠毒!孤寡!刻薄!
这些品性,既是拓跋繆一生传奇的根本,也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拓跋繆浑身淡淡赤气,周匝似风卷残云一般,轰然咆哮着“儿郎们,咱大魏的儿郎们啊,复国亡之仇,报族败之恨……”
“吼!!”
“吼!!”
三十万阴兵,狂呼长啸,似如饿狼一般,眸光中带着可怖狰狞。
“攻破越庭,掠夺!征服!让弱小的越人,重新回忆起,当年咱大魏浮屠,支配他们的黑色恐怖。”
“吼!!”
“吼!!”
这数十万雄兵,堪称北魏阴庭,勉强为继的根本,是北魏最后一口元气。
北魏太宗拓跋穆,亦乘着一辆舆车“父汗……”
“祖汗……”
一位位北魏汗王,皆乘着舆车,至数十万北魏雄兵之前。
拓跋繆朝着拓跋穆,微微颔首视意,对于几位汗王,恍若视若无睹一般。
北魏一朝,历经六代!
北魏太祖拓跋繆起于微末,一统草原各族,是奠基霸业之祖。而太宗拓跋穆拥草原各族之势,挥兵南下中原,历经百数大战,鼎定中原大地,是开拓基业之主。
因着北魏气运,尽于太祖、太宗一身。太宗之后的四朝汗王,不如太祖、太宗二朝多矣。
北狄一脉,不重人伦纲常,只重势力多寡。北魏龙庭中,太祖虽是创业之主,但太宗有混元宇内之功,在龙庭之中,其势力最为庞大。
可以说,北魏太宗的分量,还要犹胜太祖三分,二者是共治阴庭。
拓跋穆雄心勃勃,道“父汗,咱攻破大越阴庭,尽掠其中阴庭龙气。咱大魏龙庭,未尝不能再续一百载气数。”
“有着这一百载气数,咱大魏龙庭,就多了不少转寰余地了!”
拓跋繆、拓跋穆望着,远方犹如旭日一般的龙庭,目光泛着幽绿。其一脸的贪婪残暴之色,更是不加掩饰。
…………
阴庭,甘泉宫!
荀少彧负手,看着历代诸帝们,面露沉吟。
龙台诸帝,乃至于宫中众鬼神,都定定的观望着,等待着荀少彧的动作。
一团纯红气息,在荀少彧身前滞顿。似有着龙形之相,自纯红霞云之中,肆意遨游着。
“这道龙气精华,有一十三载帝运,阳世宗室子弟得之,则有登基为帝,克继大统之望。”
北魏的三十万阴兵,在荀少彧心里,弹指可灭,不值一提。
只要越朝根基不损,荀少彧祖龙位格依旧。这几十万阴兵,就掀不起甚么风浪。而这北魏阴庭,怕就是某位‘棋手’,丢出来混淆试听的。
使得荀少彧注意力,一直停留于北魏阴庭,从而忽视了真正的致命一击。
殊不知,只要大越稳如磐石,国祚龙运不衰不败,荀少彧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第106章 帝宴(上)
京畿,丹阳县!
因着丹阳,为太祖龙兴之地。
于大越一朝,政治影响地位非同一般。
故而丹阳县,虽是民寡地瘠,人丁勉强逾过数千户。但丹阳令之职,却有着正四品的高位。
而且,因为丹阳是太祖起家之地,吏治甚为苛峻,有着一卫五百兵甲,随时随地拱卫着县治。
西街,景阳巷!
一栋栋老旧房屋,鳞次比邻,一股子陈旧的味道,沉淀于老宅之中。
方少君面目沧桑,一身粗布麻衣,扛着农具,脚上踏着一双磨损露尖的草鞋。拖着一副疲惫身躯,踏入已然破旧不堪的家中。
因着如今,家境贫寒之故,几如田舍为伴,固然方少君本身,亦可称得上一宗室子弟。但到他而立之年,都无从娶亲,仍是孤身只影,毫无牵挂羁绊可言。
方少君推开家门,顺手拾起缸旁,一缺口葫芦。自水缸中盛出一瓢水,就着葫芦缺口,咕嘟咕嘟大口喝着。井水冰冰凉凉,顺着方少君嘴角淌下。
“痛快啊!!”
方少君随手拧了拧,粗衣沾染的水渍。
随即,方少君锁了锁眉,看着缸中的水面,倒映出那张熟悉的面庞,无言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方少君,一脸沧桑,多似一田间老农,已不见半丝皇族贵气矣。
他粗粗的洗涑一遍,洗去身上的污垢、汗渍。
随即,方少君站于破败院落中,手臂徐徐舒展,慢慢的活动着,周身的气血经络。
经过一日的田间劳作,再炼上一遍内家八段锦,疏通自身筋骨气血。于方少君而言,已是一日之中,最为难得的休憩了。
这一门八段锦的功夫,是太祖皇帝亲自甄选,作为宗室子弟必备的一门功课技艺,是一门真正的养生功夫。
因着祖训之故,方氏子孙对这内家功夫,并无排斥之感,也多有宗室子弟习炼。
因此,就算方少君处境多有尴尬,但这一门八锦缎功夫,他也是炼得极为纯熟精纯。
夜色渐暗,方少君躺着床榻上,盯着老旧的屋顶房梁,目光微微呆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神色中包含忧虑。
“唉……时局愈发艰难矣!”
身为大越宗室的一员,还是太宗五世嫡孙,高宗嫡子曾孙。论其身份高贵,血脉尊荣,倘若没有三十几年前的一场巫蛊大案。如今的方少君,可谓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皇孙,甚至是国本储君之选。
只是,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如果!
堂堂的皇孙贵胄,方少君只能似一介布衣般,艰难求存着。
方少君呢喃低语“只是一介布衣,就一介布衣吧,总不至丢了性命,远离了京畿的漩涡……只是不知道,待那位宰辅大人,一朝称帝御极之时,还能否放过咱们这些前朝苗裔。”
因着昔年高宗皇帝,于临近驾崩之时,一举大赦天下。甚至将方少君,这戾太子曾孙,一并归入宗室族谱,保留了方少君的皇裔名分。
这在平常之时,有着皇裔这张虎皮,方少君就算被贬为黔首,也能让一县诸吏,无敢小觑分毫者。
然而时至今日,宰辅霍温把持朝政,两废两立天子,相权已然全面压制皇权,让方氏皇权彻彻底底的陷入衰落。
方少君的那张虎皮,早已是千疮百孔,已经难以威慑群狼。
更何况,达到霍温这般地步,有心人都能看得出,霍温也到了一种只能进,不能退的尴尬境地。
进,则位居九五,;退,必为万丈深渊!
一旦,让霍温篡位成功,开辟新朝。方少君可不认为,这位克上篡位之臣,会真的善待前朝宗亲。
一场大清洗,是无可避免的。
到时,方少君的落魄皇孙身份,就一取死之道。
方少君苦笑着“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有如此多的藩王勋贵在前,想必一时半刻,也轮不到我这一落魄之人。”
如斯抱着,些许可怜可悯的侥幸心态,方少君昏昏沉沉的睡去。
…………
浑浑噩噩之际,方少君由漆黑暮色中,徐徐摸索着前行。
踏!踏!踏!!
自幽暗中,有马蹄声交错着,正在逐渐临近。
嘶——厮——由着一十五匹黑马拉车,这一匹匹黑马,眸中泛着蓝焱。拉着一辆青铜车舆,车轮转动间,似乎点点火星迸射。而青铜车舆周匝,亦有着数十骑士,乘马奔腾,恍若天雷滚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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