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山樱百飘出了泪,她咬破了樱唇,然后发出了凄励的吼叫,如心中的吼声一样,与心中的吼声相连。
“啊!啊!啊!”
所有内城的人,都跟随将山樱百喊出了声,这是怒吼,也是悲壮的歌,是对这个世界普遍公认的生存规则的挑衅,因为尔虞我诈地活着,实在太累,即使费尽了心机,也逃不了注定离世的命运。
联军炸开了筏城的南门,他们船上的炮,已经无法对内城构成威胁,所以,只能用手上的刀,来威胁这些冥顽不化的抵抗者,逼妖孽现身,然后抓住妖孽,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所以,贪婪的人总爱幻想,当幻想达到一定境界,就当了真,然后整个人,所有的机体与才智都会为这个幻想服务,哪怕那只是个永远达不到的梦。
联军战船,就像落河粉般,将船上成堆的人,倾泻到筏城之上,现在人们才开始感谢食目蝇,若不是它们,恐怕现在的城南码头,就已经挤不进人。
太阳一整日没有露面,像是已看腻了人间的战争,终于可以借此机会,躲到云后消遣,而此刻也终于落去,天空变成了漆黑,然后下起了纷纷的雪。
雪越下越稠密,仿如成群结队的天使在抖翅艳舞,正到欢快之时,而绽落的白羽。
妖孽团伙的船,当然也没有驶出这巨大的“舞池”之底,落满了一片白,众人只有躲进船舱之内。
林曦在火盆内加了些许木炭,一盏风灯,将舱内照得忽明忽暗,九则在磨着“刀”,吉鲁在嚼着豆,游明子已打起来鼾声;哥杰在摆弄着纸牌,王丹却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几个人用自己的方式打发着,这枯燥的雪夜,只有陈江有些忙乱,任何男人面对两个女人,都有些忙,尤其是那女人中的女人,他很倒霉,遇到的两个都是。
紫庄与骨玥一个坐在陈江身侧,一个立在他的面前,都可怜的似两朵被风雪揉虐了一百遍的娇梅花,默不做声,时不时又会向陈江投过幽怨而无助的目光。
陈江却左右为难,他的弱点是心软,他的缺点是不善周旋,对女人的攻势,似乎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儿。
林曦已经提醒过他,所以他不会束手,但他也不忍心去下手。
还是入世年长的骨玥,更胜一筹,她颓然倒向了陈江,就如一朵被风吹落的花、又像一只冻僵了身的猫,蜷缩进陈江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后腰,似是打死也不会松开。
紫庄一惊,白了白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贴近的男女,又幽怨的瞟了瞟陈江,紫色棉裙下,身体阵阵的发抖,然后将可怜巴巴的脸,埋入了双膝之上。
陈江至今也不明白,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她们身上有黑魔殿“黑药”的味道,说明她们都与黑魔殿接触过。
紫庄理所当然,因为她就是从黑魔殿的船上跳下的,骨玥却很难解释,林曦曾说,她与大黑魔似乎有着某种交易,而且必定与自己有关。
他感受对方那硬而滑的手指,在自己后腰处轻轻的摩挲,身体却在娇娇的抖,像是装病调皮的孩子,他竟狠不下心,将这装可怜的躯体推开。
“是陈江大人的船吗?是妖孽团伙的船吗?!”
舱外响起了人的喊声,似是十分着急。
陈江终于寻到了机会,将骨玥扶起,骨玥站立不稳,半倚半挂在陈江身上,还对一边满目嫉火的紫庄歉意说道:“我可能是晕了船。”
喊船的人进了舱,满身的冰雪,就似落了水,又在雪地上打了个滚一般,却毫不颤抖,单膝跪在陈江面前,竟说不出话。
陈江被骨玥缠着,上不得前,还是一边的林曦将那人扶起,原来那人冻得发青的脸,竟挂满了泪,哽咽得无法开口。
他慌张的撕开几层衣襟,才将贴身的一张黑色纸卷拿出,纸卷上印着一对白色的翅膀,明眼人一看,就知是青石家的简报,林曦接过,随即递给了陈江。
“妖孽团伙,已乘坐礁族人浪加的潜水船,偷渡到海上筏城。”
陈江反复读着上面的文字,刚被骨玥勾起来的心,又突然沉了下去。
“殿下逝与筏城共存亡,此刻……此刻恐怕……”话到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那人只能低头默默的哭泣。
陈江痴痴的站着,果然还是连累了她,这是他最不想发生的,她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声明妖孽团伙已经跑了,陈江想着,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苦心。
如果是将山樱百,就永远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了解她,那是一个从不服输的人,那是一颗从不认命的心,那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爱,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人。
所以,他不能让这样的女人,“傻”下去,哪怕放弃的是自己的命。
或许这就是世上最宝贵的定律,只有舍身为人,人才会舍身为你,只不过,却很少有人信奉,也很少有人去实践。
雪下了一夜,似是老天不忍再看这捉弄人命的战场,用雪的晶莹,来净化这天底下肮脏的一切。
内城的外面,也是城内,筏城守军站在高耸的城墙上,注视着涌进来的联军,睡了一夜。
炊烟映着远处天边的一抹鱼白,景色是那样的好,除了被昨日炮火炸成的残檐断壁,谁也不会想到现在是战争,是两军的对垒。
这么美好的景象,不会留给入侵者,只有高高在上的筏城守军才能看到,而下面的联军,就成了这景象的一部分,他们饱睡了一晚,正忙着生活造饭,甚是热闹。
还有几个有头脸的家族,因为地盘,争执在一起,数十个在雪地上扭打的人影,就如踏着丰雪嬉戏的肥麻雀,让城墙上的守军看了,也掩不住眼里的讥笑。
于是,内城里外,大家似乎成了朋友,而且还带着某种无言的默契,正如你烤肉来我闻香,我张望时你红装,这或许就是战场的别样味道,值得每一个参加战争的人留恋,连内城的城门,都在这轻松的气氛中,缓缓的打开了。
发现内城的城门大开,联军没有着急涌入,守军也没有表示出欢迎,只是城里传出的“轰轰”声,像是筏城欢迎“客人”的鼓乐。
第158章 鬼……鬼打墙?
地面沉积的雪,开始轻轻的颤动,联军还端着热腾腾的碗、嚼着香滋滋的肉、做着抢得宝贝的美梦……
但数十只齐头并进的公牛,终于让他们明白了,敌对双方的友谊,都是骗人的。
盆口大小的牛蹄,嵌满了杀人的铁刺,踏得积雪都成了飞舞的尘,后面还拉着一辆由铁皮包裹的战车,车轮外侧伸展出的刀钉,夸张到一尺多,在高速的旋转中,竟发出“嗡嗡”的笑。
牛是种神奇的家畜,不但可以耕地、可以吃肉、还可以挤奶。
但是,如果让它们疯了,它就可以踏狮屠虎,无人能挡。
联军也是人,当然也挡不住,身手敏捷的会及时地躲开,而稍慢一点的,就会被牛角撞飞,或被碾压成肉碎。
于是,热腾腾的早餐,合着热腾腾的肉,还有刺眼的人血与失去了身体的脑袋,都成了这清晨画布上,缤纷多彩的油墨。
而那数十辆横冲直撞的牛车,就是无意间落到画布上的湿虫,正惊慌失措,找着逃离这些“油墨”的路。
内城的城门只在闭合的时候发出微微的一响,牛不会明白,但战车上的人却明白,自己唯一的生路,已经彻底的断送。
现在剩下的,只有让城外的敌人尽情的惨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城的孩子听到,自己的父亲是个英雄;才能让流泪的妻子明白,自己嫁的不是孬种;才能让里面的老母亲,在别人面前直起佝偻的腰。
外城之中,一只发疯的牛终于在乱刀下卧倒,然后是战车爆裂的轰鸣,就像拍死的湿虫,死了也要留下一滩恶心的污迹,疯牛战车留给联军的污迹,就是那升起的浓烟,与地面上的一片焦黑。
数十头疯牛,终究在折腾了一个早上之后,精疲力竭,虽然它们疯了,但它们改不了的,还是血肉之躯,也怕刀刺,当然也怕疼,当它们倒下的时候,身后的战车就成了联军最后的痛。
战车里装满了**,被里面驾车的人点燃,只一瞬间,便炸成了碎片,飞射的铁屑,好比刨出的冰渣,只不过比冰渣热了些,却能够入肉,收割尽殃及的人命。
联军中不乏强者,在战船上,他们忍不住,却也无能为力,现在登上了城,他们终于不用再忍,只见数十个人影,踩着内城那高耸的城墙,冒着滚石擂木,与零星的羽箭,跃到了城墙之上。
内城城墙虽然高耸,与人皇广场的擂台相比,却好攀得多,这批强者中,大部分都参加过人皇比武,翻个墙头只是易如反掌,而收拾城墙上守城的士兵,更像踢掉几颗碍事的石子那么简单。
但木森家的毒女柳水不用踢,龙泽家族的丽丽也只需放几只魔法兔子,筏城的守军便彻底崩溃,还有海蓝家族的金刚武士,及其他家族势力的强者,数不胜数。
南虫害树无落叶,高手杀人不见红。
这言语是有道理的,高手杀人若见了血,就好比用模子刻画的雕匠、靠味精提鲜的厨子,也就不算一个纯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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