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将耳屎弹掉,“我这两天太紧张了。”
守卫白了他一眼,“屁大的事情。”
说着,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又浑身哆嗦了一下,“他娘的这屋子太邪门了。”
连忙离开了墙,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正打算闭目养神,忽然瞧见燕小六手里的漆黑木杖,心里一阵烦躁,皱眉道:
“你把那玩意儿拿远一点。”
“干嘛?”
“不舒服,”守卫冲着木杖嫌弃的抬了抬下巴,“你没觉得阴森森的?”
说着,四下瞧了瞧,见附近静悄悄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东西,好像吸人血的,这几天咱们几个值守的兄弟都觉着不对,天天的没精神,站时间一长就头晕眼花的。”
燕小六身子一震,半晌说道:“胡说八道。”
守卫道:“这两天值守都没人碰这东西了你没瞧见?”
燕小六听了一惊,皱眉道:“那把它放在哪儿?”
“靠墙呗,离得越远越好——就这还不大管用,我现在脑袋还嗡嗡响呢。”
“你们……”
“你们……”
燕小六用黑杖指着守卫,气得手直发抖,“里面的人跑了咋办?”
“哎呀,拿开,别对着我,”
守卫吓得往一旁直跳,“晦气死了……他娘的一个死人能跑去哪啊。”
放屁。舞马听了,很想拿着那木杖狠狠敲敲守卫的脑袋。
燕小六却说道:“郡丞怎么交代的,你们全忘了?”
守卫道:“郡丞也没说这木杖这么邪性啊——你也悠着点罢,这世道如此邪门,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犯不着为这事儿把命送掉。”
燕小六举着木杖的手悬在半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墙高树茂,阳光照不在他的身上,到底有些凉飕飕的,脑子里有些稀里糊涂的,脚步其实也站不大稳当。
而那守卫则靠树哆嗦着。心里大抵是在盘算什么时候才能到换岗的时间,肯定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这家宅邸乃是太原郡丞府,宅邸主人便是太原副留守、郡丞王威。
燕小六则是王威手下的老伙计。
他十二岁起就跟在王威的身边听差。
那时候,王威还不是郡丞。
前几日,王威把燕小六和郡丞府的其他几命侍卫招呼到一起,专门叮嘱:
“此室之内,关的是顶重要的人物——你们轮流值守,一定要盯死看牢。等这件事儿过去了,你们个个都有大赏。但若是屋里的人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要一块儿完蛋了。”
郡丞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
燕小六跟了他十三年,从来没见过他这般严肃的神情。
燕小六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不叫郡丞失望,一定胜利完成任务。
这几日轮岗值守,燕小六担心旁人不当回事,便主动担当,一天三班岗,恨不得每一班都不落下。
只是实在困的不得了,才勉强休息个把时辰,眼睛一睁又要来站岗。
旁人都劝他:“你可休息会儿罢,别到最后赏赐没拿了,先把人给累死了。”
燕小六只憨笑着摇头。
他心里其实自有盘算——这是他在郡丞府站的最后一班岗,一定要善始善终,绝不能叫屋里的人出现什么闪失。
“郡丞啊,请您放心,只要有我在这里守着,就绝不会耽搁您的大事。”
……
一旁观察良久的舞马全不晓得燕小六心中何等执念,他的想法是,别说门口只有两个守卫,就算门口立着千军万马,老子也一定要溜出去。
此刻,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那便是——自己的叹气声燕小六是能听到的……
舞马乐了。难不成他在心里说的话,旁人也能听见。
舞马便在燕小六脑袋里又说了一句:“沙雕,到点了,该上厕所了。”
说话之时,却发现说“沙雕”两字时,燕小六脑袋里泛起一阵回荡。
说至“到”字的时候,回荡便微弱起来。
到了“点”字的时候,回荡全然消失了。
燕小六猛地抬起头,看着另一人说道:“你说啥了?”
“说个屁。”
“放屁。你明明说了,说什么沙,什么雕的,这是啥鸟啊?”
“你今天怎么了,”另一人说道:“是不是刚进屋子里沾了邪气?我早叮嘱你别管闲事的。”
舞马又从燕小六脑袋里窜出去,钻到了另一个守卫的脑袋里,说了一句:“臭沙雕。”
沉识感察,无形波纹回荡,与方才的情形相似。
守卫身子一震,转头向燕小六瞧去,
“臭沙是什么?”
舞马这便明白了。他可以钻在脑袋里与人说话,但对方只能听到前两个字。
燕小六说:“很臭的沙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还不是你说的。”
“放屁。”
吵了半天,两个守卫都以为自己耳背了,伸手一掏耳朵,各自掉出一大块儿耳屎。
舞马忽然想到,隋朝人没听过沙雕这个词,自然不知自己在骂他。
作为主营隋唐的历史爱好者,隋唐时期骂人的话,舞马还是查考过一番的。
时下很流行的骂人话应该是“田舍奴”“田舍汉”。也就是骂人家是农夫、土包子。
唐太宗有一次下班回家,就跟长孙皇后骂魏征:“会杀死田舍汉!”意思就是:他妈的,以后有机会一定杀了这土包子农夫。
可惜,舞马此刻说田舍汉,对方只能听到“田舍”二字,毫无杀伤力。
隋唐时还有什么骂人话?
叫花子是三个字,乞索儿三个字,狗鼠辈三个字。通通用不了。
舞马想了又想,忽然想到瞎驴二字,乃是隋唐和尚最爱用的骂词儿,专说人没有道眼,悟性蠢透的。
便在另一个守卫脑袋里说道:“瞎驴,把你爷爷关在这里找死啊。”
第7章 三位忠诚高洁之士
另一个守卫听见“瞎驴”两个字,当即撅了个红脸,扭头冲燕小六道:“老子是不是瞎驴,看拳头说话。”
说罢,一拳头捶了过去。
燕小六猝不及防,挨了一拳,捂着脸说道:“你找死?”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滚来滚去,顷刻间尘土飞扬。
舞马看着挺热闹,但这俩人打的再激烈,舞马的身体还是动不了。
舞马转头向南面的府邸瞧去,这间规格更高大,像是大官员的府邸正厅。后院两侧分别有廊道,通往前屋后门。
舞马驭着灰蛇游向左边廊道,穿过后门,便是一间卧室,家具装饰,处处精致,颇显雅风;卧室再往南出去,有一面大墙屏风,舞马方到屏风之后,便听见人语声。
绕过屏风,是一间光亮宽敞的正厅,家具座椅墙画盆栽什么的摆布更加精心。反正是一派大官儿府上的气派。
正厅里面,三个男子坐在雕花木椅上。
这三人,无疑便是此刻整个晋阳,不,应该是整个太原地区最不合群、最特立独行的忠诚高洁之士——王威,高君雅,田德平。
现在叫烈士略微早了点。说秋后的蚂蚱,就不为过了。
眼下,整个晋阳县上上下下都在想着怎么造反,啥时候造反。全国人民都在造反,为啥李渊大哥大还不造反。
只有这三位忠心耿耿,苦苦研究怎么弄死李渊,怎么把邪恶的反贼势力扼杀在萌芽状态。
哦,对了。
除了这哥仨儿,还有一个日后威震天下的千古名将也惦记着尽忠朝廷。
不过,那哥们儿没有不自量力谋杀李渊。他趁夜逃去长安告御状,充分表现了一代名将审时度势、说走就走、敢打敢逃的靓丽风采。
当然,等李渊日后杀到长安城之后,这哥们儿差点因为高密的事情被砍了头。
作为隋唐野史发烧友,舞马每每看到这段历史,都会自动脑补李渊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烟,看着被一帮弟兄五花大绑压、脑袋贴地的千古名将,风轻云淡地说道:“出来混总归要还的,老子生平最恨叛徒。”
这绝不是中了香港黑帮电影的毒。
舞马很快判断出这三人分别是谁。
坐在正中间的男子面朝南,背靠屏风,背对舞马,身着红袍,头戴通天冠,身材宽胖。此人品级最高,一定是王威。他现今任的是太原副留守,郡丞,按隋朝官制品级来算,应该是从七品上。
隋朝官员六品以下,只能从红绿二色的袍子。王威穿红,问题不大。
王威左手边,也是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看面相约莫三四十岁,满面愁容的。
左为上,右为下。这位也是太原副留守,另一个职务是武牙郎将,大名正是高君雅。
至于右手边的男子,身着绿袍只能看见侧脸,鹰钩鼻,凹陷眼睛,眼睛溜溜的转,身上冒着呼呼的邪气。这位官职应当是最小的,便是司兵参军田德平。
说实话,王威和高君雅想搞李渊可以理解,毕竟是杨广心腹。来太原就是受了杨广的指令,专来监察李渊的。
要是李渊真的造了反,二人皆有不察之罪,掉脑袋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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