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马的耳边响起突厥乐手弹奏火不思悠扬欢快的喜乐,穿着盛装的萨满手舞足蹈,她们口中的祝福词与向来令人烦躁的祭祀咒语听起来一模一样,但此刻却意外地令人愉悦舒适和遗憾。
舞马的眼睛里开始产生幻象——帐篷的主人真的现身于此,对着镜子扭来扭去,满脸幸福欢喜,一如几天前,舞马溜进帐篷时看到的情形。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舞马的到来,沉浸在镜子里面那姑娘极不真实的满足神情中。
舞马下意识开口:“有这么喜欢?”
“当然,”青霞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抓住裙角原地转了一圈,“七岁那年秋天,第一次看见它,我就喜欢的不得了。那会儿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舞马想回答她,但真实的记忆堵住了他的嘴。
“怎么样,我穿上好看么?”
舞马隐隐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舞马才第一次注意到帐篷主人充满期待和渴望的眼神。
舞马决定改变过去,扼住自己的喉咙,说道:“好看,好看极了。”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最真实的想法。
旁边传来宇文剑雪的声音:“你在跟我说话?”宇文剑雪看了看舞马,才发现对方目视虚空,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并无尴尬,只是陷入深深的失落。
在另一个世界里,帐篷主人的声音笑貌甚至比几天前的现场更加清晰了——
“舞郎君,你说咱们迟些动手,先把婚礼??办了怎么样?没准儿要更更出人意料呢。”
帐篷主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舞马正要离开帐篷,手已经搭载门帘上。
在他身后的帐篷主人神情严肃而隆重,嘴唇略有些发抖。
大概是她这句话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那时还在彼世界懵懂的舞马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声音里的颤动。
直到此时此刻,舞马还是无法做到自然从容地应对帐篷主人这一句示爱之语,而他也终于明白,彼时听到这句话时候自己的僵硬,竟是源自这句话不可思议的真诚。
舞马转过身来,青霞的神情在一瞬间崩塌,嘴角翘起,却比舞马的身体还要僵硬。
“瞧你吓得,”青霞捂嘴作笑:“其实,我最烦恼那些没完没了、吵吵闹闹的仪式。”
舞马转身,离开帐篷。帐篷的主人则开始陷入似乎无止尽的重复之中,她将婚礼司仪请过来,不停询问筹备情况,反复聆听萨满的祝词,亲自选定婚礼上火不思弹奏的曲目——
那是一首名为《虚妄之爱》的咏叹歌,诉说了一个草原青年对一个杀死自己朋友的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公主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愫。
整首歌在愤怒、仇恨、暧昧、欢喜、矛盾、无助、决死诸多情绪中转换游移,最终青年选择在烈火焚灼中与公主同归于尽,所有爱恨情仇付之一炬,唯余一滩灰烬。
演奏者反复提醒帐篷主人这首歌曲有多么不吉利,上一次在新婚大典上点名弹奏《虚妄》的夫妻最终真的以殉情告终,两个人点燃的旺火在草原上烧了三天三夜,方圆不知多少里的青草连同燃火者的尸首一同淹没在望不见尽头的黑灰之中,变成了来年新草茁长成长的肥料。
青霞对此很有了解,却执意选择《虚妄》,并且在婚礼之前的每天晚上都要来到演奏者的帐篷,一遍又一遍聆听那悲伤的曲调。直到,深夜。
舞马木立原地,原先被他忽视,又或者故意视而不见的关于帐篷主人的一些情景和细节清晰又动人的浮在眼前。
他看见帐篷的主人被召唤到可汗的帏帐内,她的阿耶向她发出责问——既然有人要同他的女儿,突厥的公主??,草原上最珍贵的姑娘成婚,为什么连聘礼都没有。这样的男人靠的住么。
帐篷的主人无法解释,因此慌张、尴尬,无地自容。但始终坚持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鼓起勇气找到舞马,得到了关于聘礼的合理解释,这才喜笑颜开??走出舞马的帐篷,忽而又探回脑袋,问道:“你觉得我帐篷里那面镜子怎么样?”
“镜子?”
“嗯,照出来的人影跟我本人像不像?”
“无聊??。”
“哈哈??。”
青霞缩回了脑袋,合上了帘子。
镜子……镜子……
镜子!
舞马猛然惊醒,像是被陡然抽来的一棍击中了脑门,整个人在一瞬间脱离了另一个世界。他回来了。
他抬起头来,第一时间找到了位于帐篷拐角的镜子,大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镜子前,瞧向镜子里面,镜面反射出来的是他自己的模样,虽然依旧很英俊,但他很失望。
下一刻,他注意到镜子底座有一个暗扣,他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
好吧,还需要再写一章,下一章写完这一卷肯定结束了。??
书评区有读者问青霞到底是生是死,我决定不剧透,但是可以给个提示——她许是死了,但也还活着。
第158章 【草原卷最终章】夜向黎明 青霞的绝笔信
舞马按下暗扣,砰的一声,镜子底座上一块儿木板收了回去,露出中间隐藏的抽屉,一个内嵌月光宝盒、散着淡淡黄芒的光球从里面弹了出来,随即向着舞马缓缓靠近,终于在他头顶上方悬停下来,与之前他在大话西游神旨幻境中获得的白色光球凑成了一对。
舞马抬头望着光球,默不作声,目光柔和又复杂。
作为同属大唐塔的队友,宇文剑雪也看见了光球。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比舞马的目光还要复杂。
宇文剑雪十分清楚,眼前的光球是舞马和青霞在神旨世界并肩作战的成果。
他此刻看着光球,一定在回想彼时彼刻,他和青霞在神旨世界里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正如他方才望着衣架上崭新的婚衣时不自觉的回忆。
这些经历,舞马曾经同宇文剑雪提起过,大略地讲过。但宇文剑雪明白,舞马一定隐瞒了一些至关重要又秘不可言的事情。这些事情便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舞马和青霞才知晓的秘密,这是何等亲密的关系。
而舞马的回想,则一定充满了画面感,如身亲临,如时光倒流——
他们在浪漫又荒凉的大漠里谈心散步,交换彼此前半生的悲欢喜苦;他们在无人知晓两人真实身份的山贼寨子里尽情演戏,那种感觉一定微妙极了;他们在悬崖峭壁上诉说情长,在盘丝洞里生离死别,那经历实在刻骨铭心。
不止于此,一定还有更惊心动魄,更浪漫可耻,更秘不可宣的事情发生。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如何解释青霞怎么会活着、好端端地离开神旨世界呢。舞马本该在那里就杀了她才对。
不知过了多久,舞马的凝望终止。宇文剑雪晓得,这也意味着他刚从回忆的泥潭挣脱……不,也许该说从梦境的旖旎中游离出来。
舞马低下脑袋,目光移向镜子底座的抽屉。
月光宝盒光球的黄芒照下,抽屉里面一片亮堂,两个黄皮信封静静躺在抽屉的地板上。其中一个封皮写着给舞郎君。
舞马伸手去拿信封。
宇文剑雪心口猛地一缩,出自本能惊叫道:“不要。”
舞马的手悬在半空,“怕信里有毒?”随即满是伤感地笑了笑,“如果她想害我,现在躺在地道石棺里的就不会是女人。”
宇文剑雪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阻止舞马,但她很想告诉舞马,那封信里隐藏着的虽然不是毒药,但一定比毒药可怕一百倍,那是某种极有可能冲击灵魂世界并带来终身后遗症的可怕物事。
在宇文剑雪犹疑着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才能显得合理而又有说服力的时候,舞马已经把信封拿在手里。
他撕开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阵花香从纸上飘散开来。
花香清淡而袭人,宇文剑雪离着一个身位,也闻到了香气。她熟悉这股味道——是草原上一种名为格桑花的香气。这是极其耐寒的植物,源自遥远西南的藏地高原,杆很细花瓣很小,看上去弱不禁风,但风越烈,它越强,雨越暴,它越韧,日头越毒,它越娇灿。
嗅着这股子香气,宇文剑雪忽然觉得这花和青霞蛮像的,怎般磨难竟也杀不死她,她倒活得愈强劲了。她可比她强。
不,也不像,格桑花哪有青霞这些子鬼脑筋。她活的太复杂了。
舞马取出第一封信,把信纸摊开,里面是青霞的字迹,题头便是舞郎君。
宇文剑雪说:“哦,写给你的,我回避一下。”
舞马却说不妨。
“她没准儿以为我看不着呢。”
两个人凑在一起,光球黄芒撒下,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舞郎君安好:
我想以你这样的聪明,迟早会发现这扇镜子里的奥妙。
倘使你不来,只怪你没有福气。
倘使你来了,这颗光球便是我送与你最后的礼物。算上你已经有的那两颗(若问我如何只晓,哈哈,那全是靠猜的,我料定晋阳之战后你应当又经历了一次神旨罢),应该集齐三颗了。那么,先恭喜舞郎君于觉徒一道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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