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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去哪了 (八宝饭)


  和鼎湖门相比,顾佐只是个小鱼小虾,他没本事直接和人家干仗,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去广州。
  天下十五道,崇玄署都设有道宫,分掌本道修行事务,三元宫就是崇玄署在岭南道设立的道宫。
  原则上,但凡岭南道的所有修行事务,三元宫都有权过问,当然这只是原则,这个原则很虚。
  顾佐不知道自己这件事情,人家会不会管,但他不能让自己成为修行界的笑柄,必须在三元宫将这件事通报整个岭南道之前,向他们进行申诉,要求鼎湖门撤回处罚,哪怕退一步,至少不能将这条处罚令对外公布。
  当年在山阴的时候,他向龙瑞宫写过申诉信,以申请迁馆为名,变相把山阴县刑曹和独山宗给告了。没告成的原因,一则缺乏证据,二则他不敢硬告,顶多算是发发牢骚,因此龙瑞宫当年没管。
  但今非昔比,岭南道不是山阴,他没打算在这里长驻谋生,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顾忌,正所谓破罐子破摔是也,同时他手上拿着鼎湖门的告示,这是盖了章的明证,看看三元宫怎么说!
  三元宫坐落于广州城北的尧山南麓,好大一派森严气象。由于广州的繁华,这座道宫周边已经渐渐与市井相接,据顾佐所知,应当是崇玄署最接地气的道宫了,或许只有长安的崇玄署本司比他更近闹市——人家就在城里。
  顾佐先写了个诉状前去叩门,侧门轻开,出来个客堂的道士,年纪不大,和顾佐相仿。
  这道士身上穿着正经的青色道袍,道袍上没有缀饰,干净利落,清清爽爽,但底料隐约泛光,属于标准的低调奢华。
  当年在山阴县,最爱穿道袍的有两位,一个是平泰馆的原道长,一个是自家恒翊馆的王道长,都是假道长。
  原道长喜欢在道袍上缀以各种饰件,比如玉佩,比如貂毛坎肩,比如大金链子,显得很是豪奢。但顾佐听自家王道长说过,那是原道长为了做生意方便,其实都是些假货。
  自家王道长穿上道袍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可惜太穷,顾佐就没见他穿过什么好料子,显得有些寒酸。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当初来考核功法的两位龙瑞宫道士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穿道袍的道士了,如今又见道袍,睹物思人,不免有些唏嘘。
  向那道士说明来意,道士皱了皱眉:“这种小事,我们三元宫是不管的,谁将你逐出宗门,你就找谁去。”
  顾佐立刻诘问:“既然不管,鼎湖门的处罚呈文送上来后,三元宫是不是也不管?还会不会将之昭告岭南各宗?”
  那道士随口一句,就被顾佐驳了回来,当即支吾着无法回答。
  打了一棒,需要立刻送上甜枣,顾佐袖中摸出块灵石,去拉对方的手,却被那道士看清,一巴掌打开:“这是作甚?”
  顾佐讪讪道:“劳驾,还请道长行个方便,帮忙通禀。”
  那道士摇了摇头,虽没受礼,脸色倒是和缓了三分:“且等着。”
  过了片刻又转了出来,将顾佐引入宫门,顺着中道向左一拐,进入一间厢房。
  “我家客堂于门头答应见你一面,抓紧时间,不要耽搁太久,于门头忙着呢。”
  顾佐拱手道谢,敲门而入。


第82章 得讲规矩
  道宫负责接待外客的是客堂,掌管客堂的是知客,知客下面又分出几个管事的,叫门头,这位于门头就是今日当值的客堂管事。
  顾佐进屋之后,于门头站在书案之后,也没什么堆积成山的卷宗,只有铺开的纸张笔墨,以及画了一半的老枯藤,如果真要说忙,也许就是忙著作画。
  但人家到底忙不忙,和顾佐没什么关系,于门头放下笔,坐回椅子上,指了指窗棂边的一张立式供桌,上面一炷燃香还剩三寸。
  顾佐明白,这是人家告诉自己,就那么点时间,有话快讲。
  于是顾佐长话短说,道明来意,将自己写的申诉状子呈上。
  于门头接过状子,抬眼扫了上去,顿时心中不喜,皱着眉头折上,道:“要好好练字啊。”
  顾佐顿时一阵尴尬,尴尬之余,忍不住一阵气馁。要不说衙门要建得高呢,一进高大的衙门,一听两句冷淡的话语,自己来时的心理预期就会自行下调两个等次。
  只听于门头道:“听说你要申告鼎湖门,适才也看了你的状子,老实说,这种事情,我们三元宫是不好插手的,招录,或者革出门中弟子,是各家宗门自己的事务,三元宫凭什么干涉呢?”
  顾佐解释:“如果是为非作歹、违背门规,鼎湖门将我逐出门墙,我唯有认真反思、虚心接受,但认为我资质鲁钝就是骗吃骗喝,并以此为由将我革出宗门,我绝不接受。鼎湖门的门规里没有这一条,天下任何宗门的门规里,都没有这一条!”
  说完,加重语气:“凡事得按规矩办事,我要申诉的就是这个!嫌我资质鲁钝,大可让我请辞,为何要行此惩处?说骗吃骗喝,那我没日没夜苦修是为了什么?我甚至愿意一文钱不要,只求能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这一点,我是跟田堂主反映过的。”
  顿了顿,满是悲愤道:“资质鲁钝是大罪吗?资质鲁钝碍着别人了吗?行,鼎湖门不要我,我走还不行吗?我辞呈都递上去了,也准备走人了,可他们还是要行如此惩处,我怎能接受?资质鲁钝就不让修行了吗?我就是小小的底层修士,我真的想修行啊!”
  于门头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情,还是要你自家去和宗门交涉,低个头、认个错,不就好了么?三元宫管的是整个岭南修行界的大事,哪里有工夫料理这些琐务?再跟你说一次,这是宗门内部事务,三元宫不管的。”
  顾佐道:“既是不管,能否都不要管?一碗水端平。”
  “什么一碗水?”
  “鼎湖门将我开革,我认了,上报道宫,我也认了,但也请宫里不要向各家宗门发文告知,既然是内部事务,不管我,也别管鼎湖门。”
  于门头道:“转达各家宗门上呈的重要文告,这是三元宫的规矩。”
  顾佐道:“我要申诉的,就是鼎湖门不讲规矩,讲不讲规矩,这是大事,难道也不在三元宫的管辖之内?”
  于门头想了想,道:“你的事情,的确有些不同,与作奸犯科无干,我可以向典造房转述,是否下发鼎湖门的呈文,还要他们定。”
  顾佐连忙躬身,感激道:“多谢门头!”
  燃香刚好烧尽,顾佐离开三元宫,就在左近找了个地方待着,想等等消息。
  于门头当值结束后,正要转回内院继续修行,忽然想起顾佐那张申状,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将申状带了前往典造房。典造房是处理文书档籍之处,若有转往各宗门的文书告示,都在典造房办理。
  在典造房一问,果然收到了来自鼎湖门的呈文,典造房正打算发文转知各方。于门头当即将顾佐的申状递了过去,也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但客堂门头亲自转递的东西,自是和别的不同,典造房的执事殿主还是很重视的,当即禀告宫中的孙典造,于是孙典造便将几位执事殿主召集过来,共议此事。
  议来议去,议出来的结果却和原先没什么区别:各家宗门是否开革弟子,是人家的家务,三元宫不好插手,而转发宗门重大消息,是三元宫的惯例,似乎也不好更改。
  孙典造还是很尊重于门头的,特意在最后处置之前,将这一结果告知于门头,并征询他的意见。于门头当然没什么意见,将申状交给典造房,他就不想管这件事了——麻烦!
  于是典造房循例办理,依旧将鼎湖门革出弟子顾佐的消息,转发岭南各家宗门。
  顾佐心情忐忑的等待了几天,每天都上三元宫打探消息,到了第五天时,客堂轮值的道士也烦了,将结果告知了顾佐,让他别再来搅扰道宫。
  等来这么个结果,顾佐很是无奈,想来想去,他决定再试试。
  ……
  第二天,又该着于门头轮值客堂,站在书案后,将画纸铺开,研好磨、调好色,于门头开始琢磨,今天这幅枯藤当从何处下手。
  思考多时,正要落笔,忽然叹了口气,将笔重新搁回笔架,坐等有人上门。
  果然响起了敲门声,却是轮值道士前来通禀:“于门头,有人在外边闹事。”
  于门头好奇道:“居然还有人敢来三元宫闹事?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若是闹事,知会方堂,让他们出面抓了就是。”
  方堂、客堂、典造房同为道宫八大执事房,和客堂、典造房不同的是,方堂是道宫里的武力凭恃,抓捕闹事的修士,这种活儿他们干得很熟。
  轮值道士连忙纠正自己的语病:“也不是闹事,其实是来喊冤的……”
  于门头更奇怪了:“喊冤怎么跑来三元宫了?让他去法司不就成了?”
  轮值道士挠了挠头:“其实也不是喊冤……怎么说呢?就是前几天来宫中申告鼎湖门的那个散修。要不门头出来看看吧,我是说不好该怎么处置了。”
  于门头随着轮值道士出来,只见斜对面十余丈外围拢了数十人,有前来烧香的信客,有路过的贩夫走卒,当然也有三元宫自己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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