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妖猫正是刘玄机所养!
刘玄机常做一些豢养贩卖妖物、灵材之类的小营生,事前有一位郡中修士偶然见到了他养的猫,于是高价收购。
根据刘玄机的描述,白供奉确信,这名修士正是他多年前的一位相识,如今正在薛太守府上做供奉。
两条线索汇聚之后,贺家后院进行了一次长议,议事结束,金供奉满面红光,回来的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当晚,贺家后厨特地给金供奉搬来一桌酒菜,还有一壶御酒,是贺秘监辞官归隐时陛下所赠,只有十二壶,可见贺秘监对金供奉查办此事之满意。
金供奉招呼顾佐同席,顾佐斜着坐了半个椅子,如此坐姿,身上是疲劳的,但内心是喜悦的。他端起酒壶给金供奉和自己斟满,然后等待金供奉开席。
金供奉举杯道:“怀仙,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这是老大人特意送来的御酒,你我同饮,也算我向你道谢。”
顾佐弯腰举起酒杯:“多谢前辈,都是前辈主持有方,晚辈不过附于骥尾而已。能够尝一尝御酒,都是沾了前辈的光。”
“这件事,你是关键,如果没有你提供的线索,哪里能那么快查清?”
“适逢其会,机缘巧合而已。”
御酒饮入腹中,与顾佐喝过的普通酒水不同,升起一丝清凉之意,这股清凉之意立刻化作一股灵力,被丹田气海吸收,转换为他修行的搜灵真气。
“这……”顾佐咂摸咂摸嘴,不可思议道:“这酒,就是传言中的灵酒?”
金供奉笑道:“如何?”
顾佐叹道:“妙不可言!晚辈都不忍再行举杯了。”
金供奉心情很好,顾佐心情也很好,他的好来自于董县尉这座他眼中的大山轰然倒塌,没有了这座大山,又靠上了贺家,他可以在山阴县继续安生的过下去了,而且,似乎连那一贯的月例钱也不用上交了。
几杯御酒下肚,除了收获灵力外,酒能带给人的兴奋感也丝毫未减,两人之间没日没夜“并肩奋战”的交情,也在酒水中得到了巩固。
既然有了交情,顾佐也就忍不住好奇了:“前辈,薛太守此举究竟何意?他为何要与贺家作对?”
金供奉微笑道:“此事牵涉极大,原本呢,不应该跟你多说,但你也是关键人证,到时候若是需要,你还得出面过堂,提前告诉你一些,让你心里清楚其中的原委,也不为过。”
顾佐立刻点头,保证不在外面乱说。
金供奉问:“你知薛太守是谁的人?”
顾佐凑趣:“晚辈哪里知晓这等朝中秘辛,还请前辈解惑。”
金供奉慢条斯理吃了两口菜,方道:“贺老大人辞官前,曾与杨相闹得很不愉快,娘娘为了缓和老大人和杨相的关系,很是费了些工夫,还赠了两只狸猫给少爷,薛太守偷梁换柱,以妖猫充之,就是等待一个时机。”
“就是前辈上次说过的,龙瑞宫监院司马道隐履职的时机?”
“不错,司马道隐履职时,妖猫中的封印解除,猝不及防之下,势必在山阴闹出大乱子。有司马监院为证,娘娘以妖猫暗害贺老大人之事,便坐实了!”
顾佐小心翼翼问:“这么说,咱们老大人既不是杨相的人,也不是李相的人?”
金供奉叹道:“所以才难做,老大人不愿结党,两边都不站,故此才不得不告老还乡。可谁知都辞官了,人家还不肯放过,唉……”
“忠直良臣,大多如此……”
“这话不要瞎说!陛下也难。”
“是,晚辈失言了。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金供奉冷笑:“老大人虽说辞官,可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一脚的,区区一个薛判就像拿老大人当垫脚石,他也太高估了自己!这次咱们应对迅捷,薛判想要栽赃陷害的证据已经确凿无疑,反手告到陛下跟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顾佐追问:“薛太守是谁的人?李相吗?”
金供奉干咳了一声:“老大人的意思,牵连太广反而不易追究,就到薛判为止,不要提李相。”
顾佐松了口气,他是真不愿卷入这种大事件当中,能够早一些收尾,对他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什么李相、杨相、娘娘、司马监院,听着头皮都发麻,他是真不想掺乎。
两人对酌畅饮,御酒喝完就上贺家自酿的桂花老酒,虽无灵力,但酒劲更甚,直喝到月上梢头,方才各自回房,酣然入梦。
这一夜宿醉,也是顾佐心情松快的缘故,身上背负的冤屈得以洗清,今后便是大道平坦。
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梳洗已毕,去对面屋中拜见金供奉。金供奉却没在,也不知去了何处,顾佐便在院中溜达了几圈,松松筋骨,同时琢磨着自己的修行之路。
正打算回房练练短刀,就见金供奉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双手扶膝,两眼发直。
顾佐凑上去:“前辈?”
金供奉深吸一口气,恨恨道:“姓董的死了,还有姓左的!”
第30章 急转直下
一夜之间,案情剧变,两个主犯不仅在狱中“自缢”,而且留下了血书,指证会稽郡法司参军包融严刑逼供。
秉持低调的陆县令终于无法再低调下去了,和包参军公然打起了擂台,指责包参军威凌县中,逼迫官吏,并向太守薛判上书弹劾。
而提供最初案情线索并负责抓捕的张磨,忽然就销声匿迹了,贺家多方打探下落,最后只得了个“去往郡中协理公差”的消息。
顾佐自告奋勇,想去郡城寻找张磨的下落,急如热锅之蚁的金供奉本也同意了,但在临行前又被叫停了。
“不用去了。”金供奉有气无力道。
“怎么了?张刑曹是关键人证,怎能不去找?”顾佐询问。
“案子闹到韦国公那里了。”
“韦国公?谁?”
“江东道采访使,郇国公韦陟。陆县令和咱们包参军互劾,因事涉薛太守,案子交由采访使韦国公断理。”
顾佐意识到了些什么:“这位韦国公,有问题?”
金供奉叹道:“韦国公理案三日,便召陆县令和薛太守问话三日,却从未见包参军一面。”
顾佐心知不妙,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安慰道:“也许是韦国公审案的方式不同而已,说不定接下来的三日便轮到包参军了……”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牵强。
金供奉摇头冷笑:“适才老大人将我等召去商议时告知,韦陟理案,美酒佳肴满桌,与太守和县令边吃边谈,其乐融融。”
顾佐顿时无语,他虽然不知道韦陟,但至少明白“郇国公”、“江南东道采访使”这两个头衔意味着什么,那是在地方上顶了天的人物。
会稽郡太守薛判就已经够难缠的了,如今对面又加上一个韦陟,贺老大人能斗得过他们么?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人家自然是不会认的,但咱们心里清楚。原先或许还是冲着娘娘和杨相去的,此刻既然诡计被咱们戳穿,自是要撇清干系,全力自保了。”
“韦国公是李相的人?”
“说不好,就算他出头了,也不能说就是李相的人,似他这等人物,往来余地很大。只不过这件事上,他是站在老大人的对面了。”
“还有别人么?”顾佐只觉脑袋瓜子疼。一开始只是季班头,后来牵出董县尉和左县丞,接着又带出了薛太守,如今更是连韦国公都冒出来了,接下来还会有谁?
怕了怕了,顾佐小心肝直颤。
金供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无神的望着前方不知何处,疲倦道:“贺老大人的意思,各退一步,就此作罢,咱们不去告他们栽赃,他们也别再起旁的心思。”
“韦陟和薛判……他们同意了么?”
“白供奉已经赶往郡城了,试探韦陟和薛判的口风。”
“老大人和司马道隐有交情么?虽然龙瑞宫不干政事,但对方以妖猫栽赃,这就牵扯到修行了……”顾佐出主意。
金供奉摇头道:“交情是有几分的,但人家那边就没交情了?如今证据没了,你说司马道隐该怎么断?”
顾佐想了想,问:“张磨叛变革……投了那边?”
金供奉继续摇头:“不清楚……但陆县令这根墙头草已经倒过去了,张磨就算不倒过去,估计也不敢说话的。”
顾佐沮丧道:“难道忙活了那么久,就是这么个没头没尾的结果?”
金供奉安慰道:“你不要害怕,能威胁到你的人是董县尉,他已经死了,这件事就与你无关了。”
顾佐连忙拱手:“都是前辈关照、贺家庇护,晚辈才能苟活……但,陆县令和薛太守那边,不会记挂着晚辈吧?”
金供奉嗤笑:“咱们呐,都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估摸着这两位连金某都没放在心上,何况你一个小小的炼气士?”
顾佐一想是这么个理,稍觉宽心,口中连道“惭愧”。
三日之后,白供奉带回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韦陟和薛判同意了贺老大人“各退一步”的提议,但问题是他们要求贺老大人“退”的这一步有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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