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大圣 (踏古寻迹)

　　“打不过，那便逃吧！”燕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体内残存的枯荣真力，化为一阴一阳，灌注于双脚之中。他轻功卓绝，自忖有五成的逃命机会。
　　“哦！灌注真力于脚底，想逃？”黑衣人微笑道，他左右手十根指头连续抖动，如抚琴鼓瑟，刹那之间，方圆十里的天地精气，蜂拥而至，凝聚成成千上万的气箭，围绕在燕明四周。
　　“啧啧……我这式万箭穿心，如何？”黑衣人笑道。
　　“何人敢在我虎背州地界闹事！”原来燕明和黑衣人交手一记，闹的动静太大，街面行人四散，惊动了本地门派万理宗，不过这里终究只是一个小县城，万理宗并无多少高手驻扎在此，仅前来十余人查看究竟。
　　领头的那虬髯大汉，平日里横行惯了，忍不住开了嗓子吼了一句。
　　“滚！”黑衣人张嘴轻轻吹了口气，却犹如一阵狂风，卷向其中百余枝气箭，那百余枝气箭便调转方向，疾射那十数人。
　　那十数人何曾见过此等气箭，呆若木鸡，眼见避无可避，身体就要被气箭洞穿之时。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佛家吟唱之声，响彻天地。那佛音吟唱之声，中正祥和，听入耳中，极为舒畅，令人生出舒服之感。
　　所有的气箭，包括燕明周身的气箭，皆如梦幻泡影，消散于空中。
　　那十余人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性命，立即拔腿就跑。
　　“佛音一响，竟于无形之中，化解了这必杀的万箭，这又是何等伟力？是法相寺的方丈来了吗？”燕明却呆立原地不动，想要看个究竟。
　　“杀生果业，千重万重。慕容施主想要以杀证道，实是苦海无边之事，不如回头是岸。”
　　一位僧人由远处走了过来，他手持佛珠，麻布作僧衣，双脚着草鞋，面容皎好如少女，神色平和如白云，如星月般的双目，尽是慈悲之色。
　　只是那后背之上，却背负了一柄鬼头刀，漆黑如墨，不时散发杀气、怨气、戾气。
　　燕明见到那鬼头刀，心中涌出极为不适之感，心道:“这刀，也是天外黑铁所铸，与那黑衣人的黑锁材质相同。我见到这刀，心中亦忍不住隐隐害怕，世上，竟有如此绝世凶刀，偏偏又背负在一位绝世高僧背上，真是奇怪！还有，这僧人称呼黑衣人为慕容施主，原本我就估计他是……看来，八九不离十呢！”
　　慈悲和杀气，原本如此不协调的两样气质，俱出现在这僧人身上，反而相得益彰。


第76章 绝杀
　　那复姓慕容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你法相寺的人，就知道装神弄鬼。须知物竞天择，他们不如我，那便杀之，弱肉强食，此合天理，又何来杀业？
　　更何况，这大千世界中的豺狼虎豹，还有那些食肉动物，它们天生就与食草动物的胃肠不一样，不能消化草叶，是以天生食肉。
　　你佛法精湛，可否讲经给豺狼虎豹听？让它们不造杀业？还有，你们佛家不是常说，万物皆有灵性，人人皆可成佛，不知那豺狼虎豹，可否成佛？”
　　那麻布僧人微微一笑，先是不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不知地上这位姑娘，又有何事招惹了慕容施主？”
　　黑衣人瞧了瞧张青鸾，说道：“这女子是花间道圣女，姓名张青鸾。我那个不成才的弟弟，堕了她的情道，不可自拔，央求她相嫁，她情心已出，自是不肯。我那弟弟一时想不开，竟跳崖寻了短见。哎！毕竟是一母同胞，他人虽死，我总得对他有个交待，所以万里追寻，擒拿了她，准备带回他墓前血祭。”
　　麻布僧人又是微微一笑，说道：“以贫僧愚见，这姑娘身有异能，便如豺狼虎豹的血口和爪牙，你那弟弟，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也等同于食草动物。食肉动物吃食草动物，本就是天意。慕容施主又何必万里追寻，穷追不舍？”
　　黑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这些无聊的歪理。这些歪理，由你们法相寺的人说出来，总是那般婉转动听。只是，无论你慧明和尚如何舌灿莲花，今日，这二人，我非得带走！”
　　慧明大师瞧了瞧地上的张青鸾，叹了口气，说道：“贫僧今日惟有妄动干戈！阿弥陀佛！”
　　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世人皆知，我慕容小蛟要杀的人，这世上任何人，都阻拦不住！即便是我那父亲！即便三教之主，也阻我不住！”他是天魔教教主的嫡长子，在天魔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一身修为之深，已几近比肩其父。
　　慧明双手合十，说道：“贫僧百年地狱枯坐，元神坚固如铁，若出手阻拦，你必定带不走这二人。”
　　“你要用刀？”慕容小蛟双眼微闭。
　　慧明道:“刀出必染血，用之不祥。”
　　“你若背后的杀生魔刀不出，又如何阻止我？”慕容小蛟负手说道。
　　慧明面色依旧淡定，说道：“贫僧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百年地狱枯坐，元神早已坚固如铁，即便杀生魔刀不出，施主也不是贫僧的对手。”
　　燕明心中一惊，心道:“难道这把刀，便是杀生魔刀？魔刀一出天下惊。他在杂记中看到过，说这世上有两柄魔刀，犹在山河社稷图、锁魂魔锁、清光拂尘、太平道剑、金刚降魔杵等之上，其中一把便是这杀生魔刀，说是一刀在手，鬼神不留。端的是恐怖无边。”
　　慕容小蛟的眼光灼灼，冷冷说道:“我听说，数千年来，法相寺的第一高手，从来都不是方丈主持，也不是金刚堂的大长老，反而是法相寺地底下所镇的地狱之中，度化厉鬼亡魂的僧人。百年地狱，还能安然无恙出来的，都是这个世界第一流的人物。
　　百年之前，我与你有一面之缘，不曾想这百年光阴，竟甘心在那地狱之中度化怨气戾气。此等大决心大毅力，啧啧……佩服！佩服！”
　　慧明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慕容小蛟又道:“这杀生魔刀，本是天外黑铁所铸，往圣先贤又在那幽冥鬼域之中，以十万魂魄祭炼。其余人都驾驭不了，也惟有你这等在地狱中呆了百年的人，才能掌控。或许，你这杀生魔刀，我还有几分忌惮。至于你，啧啧……我慕容小蛟，自信此生不弱于人。”
　　“哎！”慧明长叹一声，说道:“先前，你说这位施主接你一掌，你便放他离去。贫僧亦有一掌，不知你是否接得下来！”
　　“荒谬！”慕容小蛟自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今日竟被慧明小看，不由得火冒三丈。
　　“贫僧自幼在法相寺长大，年幼的时候，学了一套伏魔掌法，其中第一式叫做‘开门见山’，请慕容施主指正！”慧明话完，便右脚后撤，双手向前，摆出起手式。
　　“放肆，伏魔掌法是法相寺最基础的掌法，是几岁小沙弥修练的把式，你竟然拿来和我过招！当真是欺人太甚。”慕容小蛟怒喝道，他的眼中，杀气闪烁。
　　慧明揉身向前，轻飘飘的一掌，拍向慕容小蛟的肩膀。
　　慕容小蛟身形变幻，欲避开此掌，可是无论他双脚如何变化方位，慧明那一掌，始终在他的肩膀之前。
　　意出身随，慧明的修为，已达绝高境界，无论慕容小蛟以何等高深的身法闪躲，终究还是，避不过此掌。
　　“开好一招开门见山，我以前倒是只注重繁复精妙的招式，却忽略了简单实用，化腐朽为神奇，嘿嘿……”慕容小蛟猛地一个呼吸，从天地间抽取大量精气，再附之于右掌。
　　“伏魔掌法吗？我天魔掌有一式魔高无量，看你如何伏魔？”
　　大量的精气，夹杂本身真力，浮现于慕容小蛟的右掌之上，掌力化形，隐隐约约中，幻化为一头虚幻的张牙舞爪的天魔。
　　慧明的面庞，依旧古井不波，一式开门见山，横推向慕容小蛟。
　　双掌相交，能量对撞，平地里刮起飓风，虚空似乎因此而扭曲坍塌。
　　双掌对撞之后，慧明后撤一步。
　　“噔噔噔……”慕容小蛟连退七步，方才止住退势，稳住身形。他一言不发，沉默良久。
　　高下立判，终究，慧明修为高出一筹。
　　稍过片刻后，慕容小蛟才拍了拍手掌，说道:“你的修为，竟高过我半分。或许，你还是未必胜得过三教之主，但是你若再用杀生魔刀护道，佛心自守，魔气纵横，可谓正邪合璧，只怕三教之主，也不能与你相抗。法相寺之中，那老和尚不如你，你确是第一高手，甚至于当世第一高手。了不起！了不起！”
　　慕容小蛟本是极为自负之人，一向眼高于顶，绝不轻易夸人，即便是天魔教内的绝世天才，他顶多一句“还行”。旁人若是得他一赞，必欣喜若狂。
　　慧明却面色淡然，单手行礼，说道:“即便身具无边武力，于贫僧而言，也不过是外物。所求者，不过是心静、心安。”
　　慕容小蛟指了指依旧躺在地上的张青鸾，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走！”
　　“世上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慕容施主可能要失望而归！”慧明摇了摇头。
　　“是吗？”慕容小蛟右掌先是分开，后又紧紧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