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之士 (牙齿)

　　待独孤残三人回到市镇里时，已是华灯初上，刚好赶上饭点最后一波客人。
　　原本梅蕊想选悦来客栈，可惜门外有疑是朝廷鹰犬的肃武堂精锐在，锐利的眼神就像两把刀，在进进出出的客人身上扫来扫去，弄得人心惶惶不安，连吃饭都没胃口。
　　宋忠显然是知道厉害的，连忙提议换一家酒肆用饭，独孤残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梅蕊顿时熄灭了心思，跟随两个师兄而去，先填报肚子再说其他。
　　一行三人转过两个街口，看见一家名为同福客栈的所在，站在门外往里看，哟客人还真不少，想必是个有口碑的地方。
　　宋忠打头走进去，独孤残和梅蕊相视一笑，也跟着走进同福客栈。
　　迎面快步走来一位跑堂伙计，劈头就是一个灿烂阳光般的职业笑容，不卑不亢地问道。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哟！不止一位！你们打尖？还是住店？”
　　宋忠看到跑堂伙计的步伐轻盈灵快，心里有些好奇，暗忖：“都说多林寺乃是武林圣地，我还以为无知之徒在以讹传讹，没想到山下市镇一件客栈的伙计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我们兄妹三人，此次前来嵩山，为的是五月十五多林寺召开的武林大会。途中被官府衙门的巡捕、步快查了不知道多少次，差点误了饭点。”
　　跑堂伙计闻言顿时竖起耳朵，他知道往来客人不经意之间说出的话，会透露出许多非常有用的消息，于是就耐着性子侧耳倾听。
　　谁知宋忠很会吊人胃口，说到这里就听了，并转过话题：“我们兄妹三人打尖兼住店。要三间相连的厢房，小一点都无所谓！至于晚上这顿饭，估计新鲜食材没剩多少，就随便来点你们客栈最拿手的招牌菜罢。”
　　跑堂伙计不敢直接应承下来，双手往外一摊，苦笑道：“客官，你还真不为难我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会剩下多少招牌菜的材料，就算是水灵灵的青菜，捱到现在也焉巴坏了！”
　　独孤残知道不能再拖了，连忙接上话头：“伙计小哥，上什么菜，你看着办。别跟我弟弟一般见识，他没怎么出过远门，不知道规矩。”
　　说完，独孤残就塞了一串大钱过去，大约十几，笑道：“劳烦你了！这是辛苦钱，请你吃茶。”
　　跑堂伙计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收起钱串，扔进袖子里的暗袋，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
　　“好说好说！我记得，厨房里应该还有一条花鲢，我让帮厨给你们仨位贵客上屉蒸了！青菜过宽油炒了，保证味道赶上新鲜。嗯再来一盘辣椒炒腌肉，蒸一盘腊肠片，三大碗你们的口音应该是南人，三碗大米饭？如何！”
　　独孤残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安排去吧！我们都很满意。”
　　说完，他不顾宋忠的想法，拉扯着二师弟，选了个没人的空座位。梅蕊看着周围人多，忙不迭地跟上去，甚至不得不伸手，抓住大师兄的衣襟。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里，自然是兄妹情深的最好证明，无需过多怀疑。
　　三人分别落座后，宋忠看了一眼跑堂伙计，笑道：“这个人不简单！故意表露出会武功的根底，不过他走路无声，又经常脚尖落地的习惯，想必在腿脚上下过苦功。应该是个轻功高手，而且身法相当不俗。”
　　独孤残没想到二师弟观察力具体细微至此，不由地有些好奇：“我还以为你跟跑堂伙计置气，这顿晚饭又要遭殃了。没想到，你盯上跑堂伙计了！不错不错，这间客栈的确有古怪！”
　　梅蕊坐下后就自斟自饮喝茶，看着两位师兄说话，顿时摆出且听你们吹嘘的好奇样子。
　　宋忠侧头望着柜台后面的账房，一个书生气很重的年轻人。
　　“账房先生也不简单！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罢，像是不会武功，并非江湖中人的样子，偏偏此人读书读出了几分真意，若是胆气雄壮，可是能呵斥鬼神的大人物。即便于我等也有些妨碍！”
　　独孤残顺着师弟的指点望过去，果然看见此子额有朝天骨，双眼有灵光，不吝于神仙托世，仙人下凡，忍不住笑骂一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惜了，此人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即便有些运，却妨碍自家命数，以至于不得不给人当账房先生讨生活！咦他的人生际遇，或许可以引荐给恩师，收入门墙之内。”
　　宋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大兄，你想多了！此人是个儒门种子，真正的读书人，拜的是孔夫子，读的是圣贤书，对于怪、力、乱、神，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存而不论。绝对不会该换门庭，入得我们阵营！”
　　独孤残仔细想了想，不由地暗暗点头，承认师弟说得对，随即他的眼睛飘到娇艳如花的老板娘身上。
　　“小弟，你看那位掌柜的，如何啊？”
　　宋忠看了一眼，眼睛就长出钩子，直接挂在她的身上，根本移不开。
　　梅蕊实在看不下去，半站起身，伸手在二师兄面前晃了晃，怒道：“二哥，你差不多得了啊！眼睛盯着人家女掌柜使劲地看，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宋忠这才反应过来，赧颜笑道：“怪我没见过世面！此女年岁双十有余，梳着成婚后的妇人妆，偏偏是个处子之身，身上是阅尽世情的风华，眼睛里既有老辣的商人市侩，又有闺阁少女的恬淡静美，真是人间绝品，罕逢一见的稀世珍宝啊！”
　　独孤残听到这里，忍不住心头一动，他的功法是遍寻名器，若是春水玉壶则最佳，毕竟与本命剑青霓息息相关，当然了，换作其它名器他也会照收不误。
　　可惜，凤涡纹螺走的后门，是最差的名器！
　　就在这时，跑堂伙计端着饭菜快步走过来：“上菜了！几位客官请慢用！”
　　独孤残心里一震，惊呼道：“这么快！不可能吧？”
　　跑堂伙计白展堂笑道：“我们客栈的厨子，可是黄鹤楼学成出师，厨艺好着呢！”


第508章
　　“哦！果真如此？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宋忠忍不住腹中饥火烧得正旺盛，抄起筷子就夹了几片绿油油的青菜，送进嘴巴里咀嚼起来。
　　味道的确不俗，菜色湛清碧绿的也很惹人喜欢，宋忠是直爽的人，当下连连点头，嘴里呜呜几声，神情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赞许、满意。
　　独孤残疑惑道：“真的这么好吃？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梅蕊看见大师兄也动了筷子，很快也露出满足的微笑，顿时多了几分好奇。
　　她略过炒青菜，也不看辣椒炒腌肉，对蒸腊肠片汤汁表面漂浮着的厚厚金黄油花也不屑一顾，筷子伸进花鲢肚腹，夹了一小块鱼腩。
　　颤巍巍的鱼腩块，半是奶白色的鱼肉，半是透明的玉冻，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品尝一下，这块鱼腩不期然之间竟然入口即化。
　　一道甘美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直落肠胃，由于添加了仔姜等香辛料去腥提味，梅蕊顿时感觉到小腹暖洋洋的，忍不住点了点头。
　　跑堂伙计看到三个客人的脸色红润起来，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对于方才的那串大钱，更是心安理得。
　　独孤残三人忙着解决晚饭，都埋头吃喝起来，落在旁人的眼里，尤其是周围的老江湖看来，这完全是几只嫩雏。
　　出手大方，银钱随便给，出门在外，对生人毫不提防，都是没有行走江湖，或者初出茅庐的新手才有的表现。
　　若不是江湖有规矩，僧道妇孺，不可轻忽。恐怕会有人忍不住出手试探一番，少不了弄它几个钱出来花差花差！
　　没过多久，梅蕊饭量小，先搁下碗筷，看见邻桌的粗蛮大汉，用牙签嗦牙花，不怀好意地冲着她笑，分明是左脸色咪咪，右脸咪咪色，忍不住心头火起。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谁知粗俗大汉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身边都是道上的兄弟，打过交道的好友，如今被一个小女孩恫吓，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于是，他借着微醺的酒意，忍不住伸出乌漆嘛黑的狗爪子，打算摸梅蕊的脸蛋，好好调戏一番。
　　这一下却是大大激怒了梅蕊，不过她还没有动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两个师兄却同时出离愤怒了！
　　小师妹梅蕊在恩师面前很受宠爱，若是她有什么闪失，责任肯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于是独孤残出手了，四尺六分长的杖剑，快如闪电般的出招。
　　这个蛮汉外表粗俗，内里却很精明，早就防备着独孤残三人，暗中留了一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独孤残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只见匹练似的雪白剑光在眼前亮起，背脊的寒毛陡然竖起，他竭尽全力地收手回来，可惜还是慢了一线，五根四根手指齐掌而断。
　　咔嚓一声，猩红血花溅起，蛮汉还没有感觉到剧痛，四根手指就像鸟儿在眼前乱飞。
　　“嗷呜！痛死我了！”
　　壮汉抱着受伤的左手，看见伤口鲜血淋漓洒落，水桶粗的神经才反应过来。
　　哗啦一声，他的同桌朋友、好兄弟，推开桌椅板凳站起身，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