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娘亲曾说,她有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弟弟,尚未及冠便已经在剑山之上取走了一柄上古神兵,直奔西南深山之中而去。
苏春生听说过,却从未见过,以至于曾一度以为这位所谓的天才,早已经死在了那座神秘万分的深山之中。后来苏家覆灭,苏春生自然也就渐渐淡忘了。
“对于九霄剑宗之事,我很抱歉。”那萧天赐转过头,看向东南方向,喃喃道:“当时我身处鬼蜮之中,等回到剑山之后,才听说了。以至于都没能帮上忙,甚至都未曾亲眼看到你娘。”
苏春生轻轻摇头,紧紧咬住嘴唇。
“如今既然我愿意站在这里,那么你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可以尽管提,我尽可能满足你。”萧天赐道。
苏春生红了眼睛,低头轻轻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娘亲,还没能给娘亲报仇。”
萧天赐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苏春生的脑袋,道:“你娘亲很疼你,从你一出生开始就把你当做宝贝一样。当初我曾想着带你练剑,可惜你娘怕你吃苦,最终作罢。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这一辈子安安稳稳当个阔少爷也不错,也就懒得操心了。”
“其实两年前我就知道你没死,只不过在我看来,修为尽失,苟活于世多半是心灰意冷了,连心劲都没了,谈什么练剑修武?我自然也就懒得理会了。”
“前不久,苏朴和你那先生徐匡老头两人去剑山找我,希望我能出手,最起码不至于让你轻易死掉,我仍是懒得搭理。”
“可后来,苏朴死了,那徐匡一个一辈子都只知道儒家大道理的老头,独自跑到了那钦天阁大打出手,我才开始好奇,你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让人死心塌地?于是我来了。”
“在那清风山朝天阁上,虽然你本来可以脱身而出,可仍旧是念旧,那赵山河对你来说算得上有情有义。而且你对我心中起疑,心思是有了,可是却欠缺了做事的火候。”
“而那村落之中的村民因你而死,便是一次血淋淋的教训。我并非不想救下那些村民,而是那老王八蛋李槐下手太快,还来不及反应过来。”
“苏家之人,有情有义,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这一点你和你爹很像。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我姐偏偏要嫁给你爹了。”
“你该知道,很多路,走起来未必容易,可是不走下去,你就终究只能原地踏步。”
苏春生依旧沉默。
那萧天赐则沉默片刻后,转头冷笑一声,抬头看着东南方向,阴沉道:“看样子那钦天阁还不罢休?”
显然,这话并非对苏春生所说。
苏春生抬起头来。却见那萧天赐淡然起身,拎了拎手中的长剑,眯着冷笑道:“你先去和他们讲讲道理,我随后就到。”
说罢,那柄黑布包裹的长剑竟然腾空而起,夹杂着一道剑气,窜入云霄,直奔那东南方向,激射而去,眨眼间便看不到踪迹了。
那柄长剑消失了踪迹。
萧天赐只是撇了撇嘴角,转头看着苏春生,道:“你那位云天书院的先生,就是徐老头,前些日子跑到那钦天阁讲了讲道理。没说几句废话,倒是险些将那座钦天阁给拆了。徐老头性子好,舍不得动手杀人,可我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钦天阁,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苏春生终于开口问道。
这些时日,苏春生被一次次算计暗杀。那苏朴临死前曾说让苏春生小心钦天阁,而后那幽冥山的魔头孙逸仙也有提及,如今从萧天赐的表现看来,几乎所有的谋划,都是那座钦天阁所为。
可是,钦天阁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能有如此强悍的手段,驱使那么多的大宗师修为的高手为之效命?
“这个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萧天赐整理了一下语速,缓缓道:“简单来说,这世间有一群人,是儒家大道之下,衍生出来一个分支,用以观测天地气运。当然,气运一说向来飘渺,我这人有最瞧不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书生,自然也就懒得去探查究竟。”
“钦天阁便是这样一个存在,不过却是为你们的大朔皇族的狗腿子,以维护皇族统治和延续为目的,对于皇族不利的气运,自然也就想尽办法斩草除根了。这么说,你能明白?”
苏春生大概清楚了,点头道:“所以,之所以杀我,是因为剑道气运?”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了,苏家千年,整个中原的剑道气运都落在了九霄剑宗,那钦天阁眼红啊,自然要想尽办法了。”萧天赐点了点头,看向东南方向。
“接下来,你北上即可。寒天剑冢那边我打好招呼了,自会有人照顾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什么时候觉得差不多可以出头了,再出来也不晚。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谢。”苏春生轻轻点头。
“别客气,咱情分不深,可终究是血浓于水。”萧天赐摆了摆手,缓缓起身,道:“当然,你若是真的打算待上十年二十年的,估摸着也就没戏了。报仇的事情,我会替你代劳,你就一辈子老死在剑冢之中好了。”
苏春生重重点头。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好聚好散吧。”
萧天赐摆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苏春生则是起身站在原地,看着那见见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有些话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譬如,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便是自己的亲舅舅。又比如,接下来萧天赐要去钦天阁讲道理,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第六十一章 地仙
钦天阁位于大朔王朝帝都以北,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九层高楼气势恢宏。
阁楼高大,一座宽大洁白的玉石平台立于山巅,蔚为壮观。
自大朔王朝立国以来,钦天阁便悄然而生,素来便是大朔王朝的禁秘之地。除了那皇族之外,少人有敢擅自闯入。
传闻早些年,有位军功卓著的大将,依仗着皇帝的宠信,醉酒之后趁着夜色,闯入这座钦天阁之内。却不料最后尸首直接被悬于山下,死状极惨。不但如此,那位权势滔天的将门,竟然第二日被抄家灭族。自此以后,无人再敢造次。
夜色正浓。
高楼之上灯火通明,映照在夜色之中宛若仙境。
一名面白无须的青衫老人,此刻坐在阁楼的顶端,眯着眼睛低头看着楼下,神色平静无比。
身边,站立着一位同样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脸色却略显焦急,轻声道:“国师大人,此人剑道修为不低,当真无妨?”
被唤作国师大人的青衫老人,身材修长,手中捧着一壶酒水,眯了眯眼睛,摆手道:“不妨事,武道九境,哪怕是第一境大宗师到了钦天阁也定然让他有去无回。”
高楼之下,那座玉石大坪之上,此刻插着一柄剑。
剑身之上包裹着一层黑布,已然脱落而下,露出了漆黑无比的剑鞘,透着森森杀意。
半个时辰前。这柄长剑凌空而至,直插入了那做坚硬的玉石大坪,整个大坪之上,都裂开了巨大的裂痕,剑气四溢。
要知道,钦天阁自建立以来便是王朝的气运监察之地,探查四方。而气运关乎一地一城乃至一国的兴衰荣辱,背后,便是强悍无比的大朔王朝皇族,防备森严世间无二。这座高山四周,更是常年有气机流转萦绕,阻隔外界,哪怕是中九境的武夫,都未必能够靠近这座高楼。
长剑直接刺穿了高楼之外的气机屏障,气势凌然,足以证明,这柄长剑的主人,修为至少是在上九境。
那被唤作国师大人的青衫老人缓缓喝了一口酒,轻笑道:“是不是被那徐匡给吓到了?”
此话一出,那身后的中年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徐先生,那可是当今世间少有的儒道宗师啊。”
半旬前,那位名为徐匡的看似不起眼的老人,缓步登山,走到这钦天阁前。那徐匡说是要讲道理,可是啥话都没说,仅仅是挥动了几次手,便将那些守卫高阁的高手全都击飞出去,最后似乎觉得不解气,直接一巴掌将九层高阁的一楼砸得粉碎,至今还未修复完全。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不知身份的剑客,难免让人心悸。
却见那青衫老人笑了笑,道:“你也知道,徐匡是世间少有的儒道宗师,那么反之亦然,徐匡之所以能够气势汹汹而来,悠哉淡然下山,就是因为他是儒道宗师啊。”
“国师的意思是,此人并非儒道宗师?”那中年男子愣了一下。
“你这刘嵩师,当真是榆木脑袋。”那青衫老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世间强者就那么一小撮,不是谁都像徐匡那般身负儒家气运,成就儒道地仙的。”
被唤作刘嵩师的那中年男子恍然大悟,急忙点头道:“国师所言极是!”
老人笑了笑,不再言语,而是抬头北望。
名为刘嵩师的中年汉子站立于身后,看着这名老人,眼神炙热。
国师?这个称谓自然不是随意叫的。
事实上,整个大朔王朝也仅有一位国师,那便是眼前这位青衫老人,孙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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