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那柄被握在了手中的赤霄剑猛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女子剑灵便从赤霄剑中跃出,立于苏春生的一侧,陪着苏春生一同下山。
“不杀了他?”
剑灵一边前行,一边转头皱眉道。
刚刚苏春生递出的一剑,看似凶悍,可是却并未就此杀掉那孙禄山,只是直接将孙禄山的所有气机全部击溃,经脉重伤而已,并未伤及性命。
苏春生只是缓步沿着那层层石阶,向着山下而行。对于身边女子剑灵的疑问,只是略作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想杀他,只不过觉得他活着,总比就这么死了的好。”
女子剑灵有些不解,疑惑道:“你就不怕他孙禄山东山再起,继续祸害你?”
苏春生摇了摇头,道:“不怕。”
“况且他也不会东山再起了。钦天阁是他毕生的心血,如今亲眼看着被毁,心中的执念也被顷刻间打碎,修为能不能找回来都不好说。”
“况且……大朔未必会让他活下去,毕竟他知道的,太多了。”
苏春生神色平静,轻轻停足,转身看向了这座高耸的山头。
苏家的恩恩怨怨,便当真要自此而止了。可是苏春生却并未有丝毫的喜悦之感,而是瞬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当初苏家百余人惨死,苏春生一路逃窜北上,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艰难,经历了太多的截杀。每一次面临生死的时候,苏春生都会想着苏家的深仇未报,都会想着娘亲最后的遗言,然后一次次坚持下来,一次次死里逃生。
因为苏春生知道,自己死了,苏家的仇,就真的没人去报了。很多时候,苏春生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杀到帝都之中,亲手劈了那座钦天阁,亲手为苏家百余名顶尖剑修报仇雪恨。
如今,苏春生跃入地仙境,一剑而来,劈开了帝都的那座城头,斩杀了无数高手。最终登上山顶,亲手砍碎了那座钦天阁,以及那座气运大阵。
这些仇,报了。
可是,那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苏春生驻足许久,也痴痴地看了许久。
身边的女子剑灵,大抵也是体会到了苏春生的心思复杂,便不再说话,只是陪着苏春生,安静的看着山峰顶端。
沉默许久,苏春生才收回视线,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向着山下而行。只不过原本凝重而哀伤的脸庞之上,却渐渐多了些许暖意。
“接下来,好好走一趟江湖吧。”
身边的女子剑灵,咧嘴一笑。
江湖人,当走江湖。
苏春生和女子剑灵缓步下山,而山巅之上,那满是狼藉尘土的玉石大坪之中,孙禄山嘴角溢出血水来,躺在了废墟之中,睁大眼睛,抬头看着天空。
没死?
当然是没死!
孙禄山知道,这不是所谓的侥幸,而是那苏家小子刻意为之,放自己一马。或者说,只是不想亲手杀了自己而已。至于苏家小子为什么不杀,孙禄山琢磨不透那苏春生的想法,此刻也没有心思去体会了。
躺在废墟之中的孙禄山并未就此起身,而身上气机溃散,经脉受损也不曾在意,只是神色平静的看着天空,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一般。
就在此时,四周吹来一阵微风,打断了孙禄山的思绪。
孙禄山这才踉跄的坐起身来,抬起头,却看到数十名身穿猩红长袍的太监,出现在了破碎的玉石大坪四周,将孙禄山围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孙禄山。
这些人,显然是来自于皇城。而且是直接绕开了那下山而去的苏春生,直奔山巅。
只不过,这些来自于皇城太监,并未急着将这位贵为国师的孙禄山搀扶起来,甚至连关切的眼神都不曾有,只是各自冷眼相加,催动气机流转。
孙禄山自然不笨,见此一幕之后,也猜得出这些人的目的,便不由得苦笑一声,道:“果然是如此啊。”
看到满身狼藉血腥的孙禄山如此姿态,那从皇城之中飞奔而上的数十名太监相互对望了一眼,居中的一名老太监便向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国师大人,受苦了。”
孙禄山神色恢复平静,摆了摆手,道:“不用客套了,我猜到你们的目的了。”
听闻此话,那老太监似乎也有些无奈,道:“国师大人,此举实属无奈。陛下也有自己的苦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违背陛下的意思。”
“只不过,国师大人大可放心,奴才肯定会让国师大人舒舒服服的离开的。”
说着,那老太监便向前一步,抬起手来,一道气机涌动而出。
身边的数十名太监,也都纷纷向前,作势准备出手。
孙禄山平静的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屑,却并未多说,只是缓缓抬头,继续看向了天空。
轰!
就在此时,一道气机从天空之中轰然砸落,直接落在了孙禄山的面前,将那数十名太监拦住。
紧接着,一道身形便直接闪现而出。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一声怒喝传出,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此刻竟然站在了孙禄山的面前,面对着那数十名神色震惊诧异的太监,神色阴沉无比,满是杀机。
那数十名太监震惊片刻,才急忙催动气机,作势就要向前。
却见那从天而降的中年汉子,直接向前一步,大手一挥,一道气机便如同龙卷一般激荡而出。气机浩然,如同一道通天波浪一般,直接激荡而出。
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
那数十名修为不俗的太监直接倒飞出去,轰然砸落四周。
却见那中年汉子不再理会那些太监,而是转头看向了那神色错愕的孙禄山,咧嘴一笑道:“自此自后,大朔就再也没有国师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游离江湖
钦天阁所在的高山之巅,一片寂静。
那些原本登山而上,刻意绕开了苏春生,只为去截杀那孙禄山的大内高手,或死或伤,全都没了动静。
山风依旧,却再无人声。
从天而降的孙橹走上前去,将那神色之中满是苦涩的孙禄山从地上搀扶起来。同时伸出一只手来,一道淡然温和的气机从手掌之中涌出,作势就要为孙禄山疗伤。
只不过,孙禄山只是摆手制止了,却也不多说,叹息一声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头看向山下。
这一战,苏春生如愿以偿为苏家数百名剑修复仇,劈碎了被大朔皇族视为禁脔的钦天阁,其中艰辛自是不必多说。而对于一直都精心守护这座钦天阁的孙禄山而言,比起苏春生劈碎了钦天阁,打伤了自己而言,更让人心凉的,便是那皇族的阴狠杀意。
显然,如今的大朔,真的已经容不下孙禄山这位曾经的国师了。
两人寂静无声,孙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耸耸肩膀,转头看着那神色之中满是苦涩的孙禄山,沉声道:“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孙禄山收敛视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沙哑着嗓子道:“读了一辈子书,都花在了这座高楼之上。现在只想将这一身还算凑合的学问传出去,教教书也好。”
听闻此话,那孙橹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个孙禄山会想不开,会想方设法崛起或者复仇,到那个时候,恐怕不用苏春生出手,大朔皇族也会想尽办法追杀于他了。
“教书也不错,毕竟你那位师兄徐匡,教书也教出来一个儒道宗师。”
孙橹咧嘴一笑,道:“放心,只要有我孙橹在,大朔皇族再强势,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孙禄山转头看着身边的孙橹,苦笑道:“你这是何苦呢?当初我叛出孙家,引来众怒,这些年都是你在背后拦住了孙家的怒气吧?如今又要出手相助,苏春生不计较,可是大朔皇族心胸却未必会大,真要计较起来,谁都受不住的。”
孙橹拍了拍孙禄山的肩膀,摇头道:“没法子,你也知道我孙橹的性子,念旧!”
孙禄山笑了笑,不再说话。
曾几何时,两人都未长大,在那座位于清幽山深处的城堡里相互为伴,一同读书,一同钓鱼,一同游荡。两人虽然志向不同,身份地位也不同,可终究都来自于孙家,算得上是孙家嫡系出身。只不过,在尚未及冠之后,那孙禄山便要外出求学,自此叛出孙家,前往云天书院。
对于孙禄山前往云天书院读书之事,孙家上下虽然对于此举不满,却也并未真正恼怒,毕竟当初的云天书院,算得上是江湖之上的第一大书院,天下儒生向往之地。可后来,孙禄山叛出云天书院,进入大朔朝廷,这一举动,让向来不喜欢大朔朝堂的孙家彻底动怒,宣布将孙禄山除名,而孙禄山所在的嫡系家族也因此收到牵连,离开了那座城堡,成为孙家外门。
所以,孙禄山一直都未曾说过自己的来历,而孙家也自始至终不愿意承认有孙禄山的存在。
只不过,孙橹成为孙家的掌权人之后,却始终未能忘却这位曾经熟知的伙伴,甚至不惜向苏春生请求留他一命,也不惜与大朔为敌,一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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