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这才咧嘴一笑,揉了揉肩膀之后,便继续低头抄书。
老人也不打扰,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的那位心中英雄已然变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废人。小姑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有自己家人的插手。而这一切,也就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少女情怀总是诗,美好而充满希望。可现实却终究太过肮脏龌龊,让人猝不及防。
女子一边抄书,一边哼唱着一首粗鄙的小曲,悠哉悠哉。
而四周,那些游曳的高手都不敢打扰。因为这个小姑娘,便是公孙世家最宝贝的嫡长女,公孙艺。
—————
青衫老人在离开青石大坪之后,便直奔后方那座高耸的楼阁而去。
四周无人阻拦,老人变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穿过了高耸恢弘的大殿,沿着那金碧辉煌的台阶,一步步攀登而上,一直走到了这座高楼的顶端,才停下脚步。
楼阁的顶端,是一座气势不输于任何建筑的奢华大殿。墙壁之上,镶嵌有金色的壁画,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俗物。而就这么一座恢弘的大殿,却连一张桌椅都不曾有,显得空空荡荡。
此刻,这座顶楼大殿之中,还站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老人,已经白发苍苍,可是却显得精气神十足。
见到这位青衫老人登楼而上,这位站立在大殿之中的华服老人,竟是向前一步,神色谦恭无比,躬身抱拳道:“公孙王策,见过赵先生。”
公孙王策!如今的黄金家族公孙世家的当家人!
谁能想到,底蕴深厚的公孙世家,竟然会对一个儒生模样的老头如此恭敬。
而这位赵先生,非但没有任何的客套,反而对着这位老人显得不冷不热,只是摆了摆手,便走到了一侧,打开了大殿的一扇窗户。
窗户之外,便是波涛汹涌的海面,蔚为壮观。
高楼之下,女子依旧安静抄书。
青衫老人低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平静道:“这小姑娘就是公孙艺?”
一侧,那位公孙世家的掌权人公孙王策仍旧恭敬,只不过眉宇间却多了些许无奈,叹息道:“对,只不过我这孙女大抵是因为宠溺的太久了,多少有些任性。前些日子,在九霄山上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几位家族长老出手才拦了下来,如今被我罚抄书本,不得擅自离开。让赵先生见笑了。”
堂堂的公孙世家掌权人,跺一跺脚便足矣让整个中原南境颤动的老人,竟是如此姿态,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多半会震惊的眼珠子都掉落下来。
只不过,名为公孙王策的老人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因为眼前之人,便是当年恢弘神州的硕儒,赵文正!而也就是这位不起眼的青衫老人,接下来会让整个中原天翻地覆,让公孙世家成为中原最强大的存在。所以即便是公孙王策这等恢弘的存在,也没有理由不低头。
从九霄山离开的赵文正此刻就站在窗户边缘,低头看着高楼之下认真书写的女子,嘴角微扬,轻笑道:“灵气十足,堪当大任!”
公孙王策听闻此话,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了。毕竟楼下之人,可是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孙女。
赵文正微微一顿,随即转头,好奇道:“难道他不知晓苏春生的事情?”
公孙王策叹息一声,无奈道:“这孩子,死心眼,一直喜欢苏家那小子。如今也不敢让她知道,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赵文正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楼下,神色渐渐变得平静,最后双眼微闭,竟是有了些许悲怆。
“世间女子,多为情扰而不自知。”
“殊不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一刻,这位站在儒道顶端的老人,怅然若失。脑海中却想起了年少时的那张面孔,亦是如此清澈而又固执。
第三百章 主动
千峰郡作为青州境内下辖二郡之一,自古便是崇山峻岭蜿蜒复杂而闻名。
这座郡城,便是建立在四周环山的平坦之地,也成了方圆数百里内少有的繁华城池。
不同于其他郡城各具特色,这座郡城素来显得极不起眼。既无特产也算不得富饶。唯一能让人记忆的,便是这座郡城四周的山势环绕,居住了不少落草为寇的山匪。
夜幕渐深,这座郡城早早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位于城中的一座隐秘宅邸,却灯火通明,四周甲士游走不停。
这座宅邸,便是如今张开翼张胖子居住之处,虽然不起眼,可是却是如今能够让整个郡城都敬畏的地方。
位于宅邸中央的大堂之中,玲琅满目的酒菜摆满了桌子。可是桌前,却寥寥坐着三人,面对着偌大的桌子,寂静无声,气氛略显低沉。
张开翼张胖子,就这么居中而坐,手中握着酒杯,低头叹息不止,神色略显哀伤。而胖子的身边,还坐着那位被视为左右手的魁梧汉子,吴灵山。
苏春生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端着酒杯自饮自酌,看不清悲喜。
沉默许久,那一向都话多的张胖子抬头凝视着对面的苏春生,缓缓道:“兄弟,你这修为还能找回来么?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在那北边的西河郡,你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找回了自己的修为。现在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苏春生平静摇头,道:“不一样的。”
白天的时候,胖子第一眼看到苏春生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同于吴灵山的神色诧异,胖子的城府就更深了一些,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情绪,甚至都未曾追问。
可是,如今四下无人,几人也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苏春生也并未遮掩,只是说了,自己在江北郡的那一战之中,修为尽失,如今只不过不是一个废人而已,此次北上,也只是想多走走,若是能够走到帝都那座繁华的城池,就已经够了。
听闻这些话之后,向来是把苏春生当做天才一般对待的胖子自然是震惊无比,随后便是漫长的沉默和叹息。
胖子皱起眉头,沉声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丢了修为然后又找回来了吗?”
苏春生犹豫了一下,轻轻道:“当初的修为消散,只是因为经脉被一脚踩踏,暂时闭塞而已,经脉打开之后,修为便能够重聚。如今却不一样了,因为我的经脉,已然尽毁。”
胖子瞪大眼睛,就连身边的吴灵山都一脸骇然。
经脉对于武夫而言,便是真正的依仗所在。世间武夫,先修体而增气机,根源便是经脉的疏通。这一点,胖子和吴灵山都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就连经脉都碎裂毁去,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苏春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喃喃道:“好在我已经杀了该杀的人。”
胖子顿时红了眼睛,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沉声道:“这帮狗娘养的,真不是个玩意。”
苏春生笑了笑,举起酒杯,道:“不说丧气话,你胖子大概不会因为我没了修为,而不当我是兄弟了吧?”
胖子摇头,看着苏春生,沉声道:“我胖子对人,从来没二话。你苏春生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兄弟。”
“那就喝酒。”苏春生轻轻弹了一下桌子。
胖子重重点头,端起酒杯,大口饮下。
这一晚,这个向来是自诩酒量千杯不醉的胖子,彻底喝醉了。就连吴灵山也都喝得烂醉,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而胖子则是抱着苏春生的大腿,嚎啕大哭。
大抵是因为不满,大抵是因为难过。胖子喃喃不断,一口一个兄弟,然后便是各种破口大骂。
苏春生只是安静的拍打着胖子的肩膀,神色哀伤。
一夜无话。
天色大亮之后,胖子才揉着疼痛的脑袋,屁颠屁颠的将苏春生从宅子之中拉了出来,然后神秘兮兮的告诉苏春生,要去见一些熟人。
苏春生原本以为,所谓的熟人就是当初在海珠城见到的那些朋友。可是等胖子拽着苏春生到了郡城之中一间不小的酒楼之后,苏春生才猛然一愣。
酒楼之中的食客不算多,而此刻的大堂之中,坐着五人。这五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是却清一色的穿着白色的衣衫,后背负剑,颇有几分风采。
而这些人在看到了苏春生之后,也都是悚然一惊,纷纷起身,转头看着苏春生,目瞪口呆。
胖子笑眯眯的拍着那站在门口神色诧异的苏春生,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有些震惊的五名江湖打扮的食客,神色之中满是得意。
因为这座酒楼之中的五人,对于苏春生而言,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故人。这些人,便是来自于西北那座西河郡外的朝天阁!
当初苏春生被人追杀,流落到了西河郡外,而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都在那朝天阁生活,更是成为朝天阁之中的弟子。如今时间一晃竟然是两年过去了,不曾想在这里能够遇到熟人。
来自朝天阁之中的五人,有四人都和苏春生是旧识。
为首之人,赫然是当初照料苏春生的师父,朝天阁青鸾坪的主人,赵山河!而其中还有当初的大师兄肖锵,以及那神经大条的吴锋,还有一名女子,便是当初极为照料苏春生的刘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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