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呈一个大字形被定在半空中,哀哀地嚎叫,又现出扭曲的面容:“云心……弑父不祥的……云心,你会后——”
但李云心一爪插入他的胸膛。
于是这具身躯变为类似石雕一样的东西,又因李云心将手抽出的这个动作,化作烟尘散去了。
他看了看自己掌中的那颗心——同样迅速风化而去的心——笑了笑。
“他果然没有心的。”
岩浆之海翻涌咆哮着。李云心抬头去看天,便看到夜空当中的灿烂星斗——眼下是黑夜。
而因为太阳的消失,这黑夜该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新的东西来取代它。
他沉默许久。那三人也未离开,静静地看他。随后他慢慢坐到地上去,叹了口气:“他这身子里有九公子的龙魂。身子没了,九公子该去找煞君。可煞君被囚在李淳风原本的身体里,现在也该没了——这两个,应该往另一个龙子的身上去了。”
一直未开口的黑阎君说:“我们会替你找到他们。”
“云山还在上面。”
白阎君说:“这些事,我们会料理的。”
“好。”李云心说,“好。那么就麻烦你们了。我实在……太累了。”
他身子一歪,在整个世界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第八百八十五章 平凡的世界
天空之中布满了小小的太阳。一个一个,宛若他那个世界的灯泡儿一样可爱。
在那一次为这个世界带来可怕灾祸的太上之战之后的长达五年时间里,整个世界都由它们来照亮。但至少,这世界的白昼与从前没什么区别了。人们说是神龙教主将死去的邪神身躯炼化,重为这个世界带来温暖与光明。
但很快人们就用不着数“今日天上究竟有几个太阳”了。因为在数万米高空处,被维修好的那一轮“从前的太阳”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如果使神通运足目力,当可以瞧见那里的穿梭机像蜂群一样忙碌——围绕着那个尚未启动的、颜色深沉得如黑洞一般的“奇点”。
李云心收回目光,向山坡下看去。
已是盛夏。坡上的野草碧绿,在风中涌起一波一波的浪。更远方、一片桃林掩映处,有一座农舍。
但他没有走下去,就这么远远眺望一会儿、重坐下了。
他的身旁有一块在这夏日暖风中仍纹丝不动的布。布上躺了三个青瓷酒瓶儿,还有两盘吃了一半的小菜。看起来不是有名的酒楼师傅的厨艺——那菜丝粗细各异、长短不均,似乎模样也不甚可口。
暖风里还有花香。天地间除了些微的风声便是遥远处的鸟鸣。李云心又从袖中摸出一瓶酒,眯着眼睛看那农舍、花一刻钟的功夫慢慢喝光了。
然后他又坐一会儿,打算起身。
但瞧见一个白衣的女子从那农舍里走出来、往山坡上走过来。他微微一愣,便没动。
女子走得慢又走得快。五六步的功夫,便到他的身旁了。
站着瞧他一会儿,隔着那块布坐下来。
两人便在风中无言地枯坐。直到白云心先开口:“五年前你第一次来这儿,是因为杀死了李淳风。两年前第二次来这儿是因为你要和李闲鱼像凡人那样成亲。这次为了什么呢。”
李云心笑了笑:“我有了一个孩子。”
“……啊。”她沉默一会儿,“恭喜。”
“谢谢。”李云心折了一根草茎在手里慢慢地绕,“是女儿。叫蔷薇。”
“李蔷薇啊……”白云心低低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取的。今年她喜欢蔷薇花,院子里都种遍了。”
“哦。”
风慢慢变小了。一只鹰在天上慢悠悠地转,又猛地扎向远处。
“她没怨你杀李淳风。该想见你的。其实你也可以去见见她。”
“算了。”李云心轻叹一口气,“这样挺好。”
白云心微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肚兜。上面绣一朵盛开的牡丹,绣工不算很好。
“这是……”
“她绣的。”白云心轻笑一下,“我……前些日子到渭城看过你们。”
“好。”李云心接过肚兜,收进袖中。
两人便又坐了一会儿。
“那边还要多久呢?”
“还得等上十来年吧。”李云心盯着远处的农舍,说,“把这个世界和外面的混沌世界转化到一起释放出能量,又得保证在湮灭结束之前那些能量是被约束的,技术难度很大。前些日子我又去了一趟那边,陈豢说十年是最理想的预期。我觉得二十三十年也有可能。但这些事情我不懂,就等着他们吧。”
白云心笑笑:“我还以为因为李淳风的事,你得跟他们再大闹一场——也许打到幽冥去呢。”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我当时就知道了。”
“李真只是他们的象征和信仰。具体操作具体行事,他未必有精力。该是陈豢在管事。李淳风身上有秘密有知识,对他们而言是宝库,是离开这世界的另一重保险。他们不会叫我就那么把他杀了。”
“不过无所谓。他们当时的态度不错,也照顾了我的感受。之后陈豢再把他的神魂给弄出来,也在我意料之中。我当时只想出那口气而已——那时候还年轻嘛。”
他顿了顿:“何况那人现在被约束在一个罐子里,大概要受苦受到这世界毁灭。比死了更痛苦。”
“哦。”白云心说。她似乎对这件事再没有更多的兴趣,便也折了一片草叶。
李云心转眼看她,看到她在明媚阳光中泛着微光的侧脸。隔一会儿他说:“那么我该走了。”
白云心放开草叶、转过头:“我向你要一样东西,给不给。”
李云心一愣。但他想了想,说:“能给的,就给你。”
“我要你一个化身。”
他怔住。隔半晌才微皱了眉:“你是指——”
“有你一点妖元的化身。”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认真地看她。五年过去,岁月没有在他们这些超脱于俗世的存在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这时候他也才知道,她的内里也一点儿都没变。
“你用不着觉得为难。”白云心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去看你们的时候,见过李闲鱼。她知道这件事。”
“我和她之间曾有过约定。五年前你说那个约定与你无关,可现在我们之间的约定也与你无关。”李云心要说话,她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
“我知道。可你杀了我的君父。”她盯着他,“你该赔我的。”
李云心与她对视一会儿,看到她的眸子因为阳光而变得褐黄。微风拂起她脸上的细细发丝,就像从前红娘子在君山脚下的木亭中时一样。
他站起身背了手,踱出去两步。又远看那农舍一会儿,转过脸。
“让我想一想。”他认真地说,“给我点时间。”
“好。”
……
……
新筑的官道旁有一个木亭,亭边立有一块石碑。其上刻着“青州宁远站碑”的字样。
官道右侧停了一辆驿车。这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鲜玩意儿——长长的木质大车身,有三对轮子,敞开五六个窗口。但车前没有马,该不是以畜力来拉动的。
车边围了十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些寻常的百姓。唯有一人穿了黑色滚银边的差衣,戴一顶扁帽——这人是车官。寻常时候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可如今也同百姓站在一处、抻长了脖子看那车。
因为驿车的车头被打开了,露出其中复杂的结构。里面密布刻印了符咒的金属或木质器件,组合成叫人看了便觉得眼花的动力核心。一个男人在那里忙了一会儿,起身说了句话,合上车头的盖子。于是车官带着凝重的表情上了车。过一小会儿,驿车微微一震、驶出一小段路又停下了。
“好了好了。”该是不苟言笑的车官探出头喜气洋洋地说,又打开车门跳下来,对那男子长揖一礼,“有劳仙师!”
男子微微一笑,摆摆手。
百姓们便从车后门上了车,这时李云心才从亭中走过去问:“怎么了?”
“一点小事。”刘公赞笑着说,“该是这车里的什么刻符出了点问题。可我没瞧明白,就干脆画了个符印上了。能跑起来就好。”
说话的功夫两人也上了车——车厢里宽敞,气味也不算难闻。靠窗有两条固定的长凳,能坐上三四十人。可瞧见他们两个的衣着、又瞧见刘公赞先前做的事,百姓们便都聚到车厢那一头去了,自觉为这两位贵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两个人坐稳了,听见前头的车官恭敬地问:“仙师,可好了?”
刘公赞应一声,车便颠簸地开动起来。
“你为这车用了一道符?”李云心笑着说,“如今你的一道符可不寻常。我听说前个月你两个徒弟就为你的一道符斗起来了。”
刘公赞轻叹口气:“都是好孩子。就是心气儿太高,又自傲。之后都后悔了。我想了想,罚一个去了火石海修补那里的封禁,罚另一个去蓉城帮忙做事一年。世俗里磨练磨练,心性该会好些。在山上待久了不食人间烟火,年轻人就要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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