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诛心 (红尘志异)

　　然而，最让苏季和沐灵雨感到诧异是与她同行的青年，竟是当朝的周天子——姬宫湦。
　　姬宫湦环顾左右，隐然感到一丝不安，问道：“这里会不会有别人？”
　　水曜洞主断言道：“君上尽管放心，这里是阙井里的异界。纵然道行高深的修士，不晓得解除封印的办法，也绝不可能找到这里。”
　　姬宫湦长长呼出一口气，问道：“那好，让寡人看看吧，那个可以改变周室命运的办法。”
　　水曜洞主微微一笑，背对身后的囚禁男婴的透明水球，缓缓高举双手。
　　悄然间，一缕金黄色雾气自那些水球中孕育而出。水曜洞主吸取那金黄色的雾气，遍布满脸的皱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绝尘的容貌，身材凹凸有致，透出一种独特的风韵，如清流般明澈动人，让人只要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她的柔情似水。
　　一转眼的功夫，水曜洞主恢复了年轻的容貌，慢慢睁开明眸，简直和刚才衰老不堪的模样判若两人。
　　然而，经过她贪婪的吸取过后，那些原本透明的水球，变成浑浊的血红色，完全淹没了孩童的轮廓。
　　“那个丧心病狂的怪物！”沐灵雨刚要现身出手，却被苏季一把拽住。
　　“为何拦我？”沐灵雨运用白鹤传音问道。
　　“已经太迟了。”苏季垂下眼帘，黯然道：“那些孩子自从被关进水牢阵的一刻开始，便已经死了。”
　　沐灵雨目光错愕，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悲愤。
　　苏季想起当年在昆仑山闭关修炼的时候，曾得到过水曜洞主的指点，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
　　水曜洞主辰星是一个在昆仑山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太婆。为了永葆青春，她修炼了一种名为“不老长春功”的法门，不仅可以增续阳寿，还能返老还童。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修炼这门功法的秘密，加之月曜洞主太阴和她一样维持年轻的模样，从来没人怀疑过她。谁能想到这种邪门功法的代价，竟是要牺牲这些无辜孩童的生命。
　　此时，抬头仰望一个个被囚禁在水球里的男婴，姬宫湦良久出神。
　　水曜洞主侧目观察他的表情，说道：“君上，若想改变纯阴之体，唯有汲取这些男婴与生俱来的童子阳气，促使痿阳转变为少阳。这是为了周王室的血脉得以延续，否则日后周室江山，便要拱手让人。”
　　姬宫湦淡淡道：“不必多说。寡人心中并无半分愧意。这些戎族孽种长大以后会成为周室的威胁，残害寡人的子民。上天夺走寡人作为男人的尊严，寡人必须亲手拿回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便要负天下人。”
　　水曜洞主面对头顶的水球，缓缓高举双手，刚要再次施展法术，突然一道雷光凭空闪现，劈杀了下来。
　　轰！
　　从那雷电中降落下两人，一个电光缭身，另一个白衣胜雪，正是苏季和沐灵雨。
　　姬宫湦看到忽然出现的两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水曜洞主微微一怔，旋即抿起樱桃小嘴，对苏季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不可方物的美艳，而眼下的苏季，却只感到恶心。
　　苏季仰望空中血色浑浊的水球，对姬宫湦道：“你不必这么做，太子宜臼是申后饮子母河水所生。”
　　姬宫湦道：“你以为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纵然你所说属实，那孽种也该姓姜，而不姓姬！”
　　苏季叹息道：“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尚且良心未泯。现在的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孩子。”
　　姬宫湦冷笑道：“你又了解寡人多少？寡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拜你兮家父子所赐。这笔账，寡人迟早从你身上讨回！”
　　说罢，姬宫湦左手握紧一块墨绿色的龟甲，骤然消失无踪。
　　沐灵雨倾身一动。
　　“不要追了！”苏季阻止道：“他还不能死，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天下大乱。”
　　水曜洞主扫视眼前的二人，意识到只剩自己孤军奋战，微笑道：“我愿投降，听候你们发落。”
　　还没等她说完，沐灵雨一道剑气击出！
　　水曜洞主脸色一变，身躯顿时腾空飞起，倒跌出五丈，喷出一口血雾，倒在了地上。
　　沐灵雨手中聚集一道凛然的剑气，缓缓走向水曜洞主。
　　“辰星，你背叛教门，残害幼童，恶事做尽，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水曜洞主美眸微阖，表情扭曲地瞪向沐灵雨，原本笑盈盈的表情骤然流露出怨毒之色，眼中的恨意如刀，却蕴含一丝恐惧，含恨道：“你想杀我？”
　　“不错。”
　　沐灵雨闪身出现在她身边，一脚踏在她身上。
　　水曜洞主吐出一口鲜血，额头上根根青筋凸起，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她面对苏季和沐灵雨，狂笑道：“你们两个……不会有好结果……冥顽之体的人，永远无法修炼到玄清九境，而玄清九境的你，将要面临天道劫数的考验，无论成败与否，只有两种结局，人仙两隔，人鬼殊途……”


第四百二十五章 鬼骑兵队
　　怀着沉重的心情，沐灵雨运用隔空御物的术法，带着那些男婴的尸体离开阙井。
　　返回人间的时候，正逢夜晚。黑暗的远方传来躁动的声响。
　　苏季举目望去，犬戎营地的方向火光冲天，侧耳仔细聆听，满是错乱的马蹄敲击地面的轰响。远处可见急速前进的火把，似乎是一队黑甲骑兵。
　　沐灵雨知道犬戎兵将的战甲多以黄白为主，只有鬼戎的兵将是清一色的黑衣铠甲。很快，她意识到那是鬼戎的鬼骑兵队！
　　小时候，她曾亲眼目睹过这骑兵强悍的实力。他们不仅身经百战，而且通晓鬼戎的巫术，绝非一般骑兵可比。尽管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但堪称天下间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精锐重骑兵。
　　夜色中，一列鬼骑兵队从正面杀进犬戎营地，两翼朝营地左右分散开来，呈半月牙的包围阵型。
　　犬戎的营地里，杀红眼的萨摩耶，狠狠地抹去脸上的血迹，嘶喊道：
　　“不许后退！跟他们拼了！”
　　萨摩耶带领一队精锐轻骑全力冲杀，无奈接连几次突围都以失败而告终，只短短片刻功夫，凶悍的鬼骑兵队占据了上风，完全压制犬戎的军队。
　　犬戎的轻骑溃不成军，战士们握刀的手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耳畔传来破风之音。所有兵将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正在朝营地方向御风而来。
　　“是卡布达！”
　　萨摩耶大喜，欢呼道：“卡布达回来了！”
　　其余犬戎战士们的士气振发起来，喊道：“卡布达！卡布达！卡布达！”
　　紧接着，所有士兵的耳朵里，同时听到清晰洪亮的两个字：
　　“住手！”
　　那空灵的声音直接入脑海，鬼戎的骑兵纷纷后退几步，不敢靠近苏季。
　　沐灵雨玉指微动。黑暗的夜空中，降下许多具男婴的尸体，缓缓落在地上。
　　躁动的兵将们，顿时安静下来。
　　“阿笃……阿笃！”
　　一个年轻母亲哭着爬向儿子的尸体，紧紧抱住孩子，仿佛这样一直抱着，孩子就能活过来，可是她绝望地感觉到孩子凉透的小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泣，一边低喃着，像是在和死去的孩子说什么，可是苏季一个字也听不懂。
　　年轻母亲的哭声引来许多男女跑过来认领尸体。那些尸体中也有鬼戎士兵的孩子。父母们发现亲生骨肉的尸体，红肿眼睛满是泪水。
　　萨摩耶刚满月的两个儿子，无一幸免。
　　小儿子的尸体拖回来时，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半边。萨摩耶侧过头去，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他想哭，却不能流泪。他是犬戎王的儿子，未来族人的领袖。他知道眼泪永远不能拯救族人，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报仇雪恨！
　　“……是谁干的？”
　　萨摩耶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沐灵雨面前，低沉发问：“谁杀了孩子们？”
　　听完沐灵雨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愤怒的父母们发疯似地叫喊起来：
　　“我要报仇！”
　　“昏君，我要吃你的肉，扒你的皮！要你血债血偿！”
　　父母们凄厉的哭声，久久回荡在营地里。
　　战士们不约而同地脱下头盔，一个个垂头默哀。
　　那些痛失爱子的父母们跪在苏季面前，哭诉道：“卡布达，请帮我们的孩子报仇！”
　　正在族人们恳求苏季的时候，鬼骑兵队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不相信那个不会说戎语的周人。”
　　说话的是一名乌衣重铠的老者，半边脸罩着漆黑的鬼头铁面具，胯下的老马和他一样饱经风霜。
　　沐灵雨定睛打量，认出这个领头的人物正是鬼戎王，鬼戎的领袖。
　　鬼戎王说道：“我曾相信过一个周人，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
　　苏季颇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鬼戎首领，竟然会说周人的语言。
　　沐灵雨问道：“不知您说的哪位周人？”
　　鬼戎王缓缓道来：“那时，鬼戎还没有鬼骑兵队。正逢饥荒之年，我的族人们无法填饱肚子，更无力反抗周军。当时听闻凡是周人踏过的土地都会化为一片焦土。我感到灭顶之灾，即将降临鬼戎部族。可是没想到一个周人统帅引兵压境的时候，不仅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而且撤兵的时候，还把军中多余的粮草，发放给挨饿的族人们，挽救了奄奄一息的鬼戎部族。然而，可悲的是这位仁德宽厚的忠臣，周室的天子竟命人将其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