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诛心 (红尘志异)

　　苏季面无表情，突然长剑一抖！
　　一道迅猛的剑气袭来，孔宣心中大骇，手忙脚乱地朝一旁闪躲，奈何刚朝旁边连退三步，苏季又紧跟上来。一道白光擦过脸颊，削去孔宣半只耳朵！
　　啊啊啊！
　　孔宣痛苦地捂着耳朵，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想不到今天竟会被一个凡人折磨得死去活来。面对苏季愈发凌厉的攻势，孔宣不断倒退闪避，不慎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栽倒下去！
　　苏季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手中的剑更急，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了出去，伴随破空的锐响！
　　眼看自己就要血溅四方，孔宣猛然闭上了双眼……
　　然而，下一刻，孔宣并未感到热乎乎的鲜血溅在脸上，反倒感觉脖颈一凉，疑惑地睁开双眼，缓缓抬头，只见一把雪亮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剑刃接触皮肤，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
　　苏季手中紧握无名剑，剑锋抵着孔宣的脖子，道：“我想砍下你的脑袋，看你如何长得出来！”
　　孔宣挺着脖子道：“要砍便砍，想让我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向你求饶，痴心妄想！”
　　苏季道：“我不知杀过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下一个就是你！”
　　孔宣仍然屹立不动，似乎正期待苏季一剑斩落。
　　苏季心头大惑不解，纳闷孔宣为何不逃？即便他无法应付鸿钧铃，依旧可以逃走，为何他始终在这里不走？难不成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兵？
　　此时，风中送来缕缕清香，天空中飘落一朵亭亭玉立的淡蓝色莲花，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犹如闪披薄纱的出浴少女，从天而降。
　　孔宣被那神秘的莲花深深吸引，缓缓抬头仰望。
　　此时，莲花上伫立一位身着朴素蓝衫的清秀男子，衣衫无风自起，正是迦蓝。
　　“孔宣，你昔日助纣为虐，二教主饶你不死，好心将你收入门下，想不到你仍不知悔改！”
　　迦蓝说话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一枝木棍。
　　苏季想必那木棍，无疑是提准道人的加持神杵。这宝物乃是鸿蒙时期空心杨柳树上一株灵枝，历经数千年祭炼而成。可是，苏季眼前这根木棍的形状歪七扭八，外表和随手从任意一棵树上折下的木棍毫无二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件法器。
　　然而，孔宣看见那木棍，瞬间两腿发软，喊道：“迦蓝！你竟敢背叛师门，盗我师父的宝物！”
　　迦蓝道：“孔宣，你滥杀无辜！二教主特命我前来降你！”
　　孔宣道：“你休想唬我！金蝉子算是识相得很，自贬十世转生，免受魂飞魄散之苦！我看你还是把宝物还回去，乖乖认罪自裁，免得你这细皮嫩肉受尽苦头！”
　　迦蓝面对孔宣，冷笑道：“你不妨用脑子想想，二教主何等修为，若非他亲自准许，任凭我如何巧取豪夺，使劲浑身解数，岂能从他手中取得这法器？”
　　孔宣瞬间语塞，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苏季观察孔宣的表情，豁然道：“原来你不是奉师傅之命，而是自愿替凡人卖命！”
　　孔宣道：“有道是‘受人恩惠，替人消灾’。姬宫湦为我修建庙堂，每日香火供养。我帮他杀几个人，不过举手之劳，这有何不妥？况且，凡是和周室有关的事都是杨逆一手促成，若要怪罪也得先去找他！”
　　迦蓝道：“杨逆这只朝廷鹰犬，已经被二教主逐出教门，从此西方教与周室再无瓜葛。二教主让我劝你就此罢手，莫要再为周室卖命，否则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说话间，迦蓝手中的木棍，忽然变得晶莹透亮，徐徐散发炽热的红芒，缭绕起一层火红的雾气。
　　犹豫片刻后，孔宣咬了咬牙，身躯化作一缕白烟遁去无踪。
　　望着转瞬即逝的白烟，苏季印证刚才的想法果然没错，孔宣的确有本事溜之大吉，可还是不懂他方才为何要苦苦支撑。
　　迦蓝解释道：“苏公子，那个人不是孔宣本尊，而是一缕形魄幻化而成的形魄替身。孔宣本尊应该正往这里赶来。你若被他拖延时间，直到本尊赶到这里，即便你有鸿钧铃在身，怕是也难轻松应付。”
　　苏季心有余悸，豁然道：“难怪他始终不逃，我以为他是个硬骨头，原来是在等本尊到场，杀我个措手不及！幸亏提准道君派你及时赶到。”
　　迦蓝苦涩地一笑道：“这件事跟二教主毫无关系，我刚才为了吓退孔宣……说了谎话……”
　　苏季微微一怔，回味道：“你方才哪一句是在说谎？”
　　“每一句。”
　　苏季颇感意外，笑道：“想不到你这么会骗人，连我都差点信以为真。”
　　迦蓝抿嘴一笑，笑而不语。
　　苏季忧虑道：“你偷了提准道人的加持神杵，接下来有何打算？难不成也要和金蝉子一样回去请罪？”
　　迦蓝摇了摇头，“现在没什么比找到二师兄更重要。苏公子，不知陆压道君现在何处？”
　　“我们说好在平阳申候府汇合，你不妨和我同去。”
　　“……也好。”
　　话音刚落，太阴忽然用白鹤传音说道：“季师侄，迦蓝十分可疑，远比我想象中厉害。他有本事从提准道人那里骗来加持神杵，刚刚又骗孔宣滚回西方，说不定哪一天也会骗你！”
　　苏季道：“如果他真有心害我，那就更要把他留在身边，总好过让他暗地里对我下手。”
　　迦蓝观察苏季的表情，问道：“苏公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季回过神来，应道：“事不宜迟，出发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雨过天晴
　　苏季和迦蓝赶到申候府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隐隐有电光闪过，却未见一滴雨水落下。
　　白袍热情地出门迎接，将两个人请到一座阁楼内休息。
　　阁楼下有八根石柱，每根石柱都雕刻着两条巨蛇。两蛇在雷电风雨中，盘绕升腾，呈现出一副双蛇渡劫的场景。阁楼中间挂着一块牌匾，烫金的漆渍还未干透，明显是刚换过不久。
　　望着阁楼牌匾上“玄宗阁”三个大字，苏季道：“白总管，这地方有些眼熟……”
　　“宗主，您忘了？这里就是旋灵阁呀！”白袍解释道：“自从您将阐截两教合为‘玄宗’，外面的牌匾立即被换掉，里面的装潢也焕然一新，只是这小楼的大小，实在寒酸了一些。”
　　听到“寒酸”两个字，迦蓝微微一笑，只见这栋玄宗阁楼共有四层，每一层都雕梁画栋，堪比王宫里的殿宇，哪里都看不出一点寒酸的样子。
　　白袍恭敬道：“宗主，委屈您在这里稍候片刻，属下这就去通报申候。”
　　“慢着！”苏季突然叫停白袍，问道：“白总管，为何不见姜夫人？”
　　白袍陡然一愣，反问道：“属下刚才没敢多问……姜夫人，不是应该和您在一起吗？”
　　迦蓝和苏季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陆压道君带领的一行人，并没有到达申候府。
　　苏季开始有些担心，一来担心阙井中妖魔云集，凶险莫测；二来担心陆压道君莽莽撞撞，不知能否顺利将众人平安带离阙井。想到这里，苏季坐立不安，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休息，只想尽快找点事做。
　　“白总管，不用劳你通报。”苏季问道：“申候现在何处？我要亲自见他。”
　　白袍答道：“申候此刻，应该正在灵堂。”
　　“灵堂……”
　　苏季算了算日子，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黯然下来。
　　风声更急了，犹如鬼哭狼嚎。随着一声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申候府幽林密布的深处，坐落着一座古老的灵堂，屋檐被雨水冲刷得沙沙作响。
　　此时，面对灵堂里堆积如山的灵位，姜赢负手而立，凝视着其中一块灵位发呆。
　　尽管时隔多年，姜赢始终没有忘记，今天是父亲姜玄的忌日。
　　二十多年前，姜赢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当年碧游宫外弑父的场景，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已经成为黑夜中摆脱不掉的梦魇，也许永远无法磨灭。
　　尽管昔日的父子之情，早已灰飞烟灭，但此刻面对着亲生父亲的灵位，姜赢这个年过半百的儿子，苍老的眼中依旧百感交集。
　　然而，姜赢今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悼念生父，而是在等一个人。他知道这个人，每年只有这时候才会来这里一次。
　　少顷，姜赢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灵堂外的雨帘中，凭空裂开一道缝隙，一袭暗红长袍的女子，从缝隙间走了出来。
　　姜赢皱巴巴的嘴唇泛起一抹微笑，呼唤道：“凌儿，你来了。”
　　姜凌没有理睬迎面走来的父亲，自顾自地走到灵位面前。
　　“你还是来了。”姜赢故意多说了“还是”两个字。
　　姜凌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因为自己曾经说过不再踏进申侯府半步，但今天还是来了。
　　“我来找爷爷，不找你。”姜凌对父亲的态度，依旧十分冷漠。
　　一只惨白枯瘦的手，从姜赢的黑色袍袖里探了出来，轻轻抚向女儿的脸颊。
　　姜凌秀眉一蹙，突然瞥过脸去，甩开父亲的手。
　　“你还是不肯原谅爹爹……”姜赢垂头幽叹，落寞道：“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毕竟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