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道人微笑道:“你难道不希望,我们亲自去下那盘棋?”
陆压道君抬起下巴,较有兴致地问:“怎么下?”
接引道人答道:“既然以周室命运为赌注,我们二人何不分别布下一枚活生生的棋子,让这个棋子来改变棋局的走向。我所布下的棋子是杨逆,同样,你也可以选一个人,作为你改变周室命运的棋子。”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陆压道君豁然道:“倘若被我选作棋子的人,成功推翻了周室,那就相当于是我主宰了棋局,等同我亲自下赢了这盘棋。至于,我选的这枚棋子,自然就是我们陆压教的教主!我的眼光一向很准,这位小教主就是下一个姜尚!”
两位仙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听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李鸿熙的拳头暗暗握紧,含恨的双眼,瞪向扬言要推翻周室的陆压道君。
柴嵩发出一声叹息,暗暗感叹周室江山在这两位仙人的面前,不过只是一盘棋局罢了。
接引道人问陆压道君:“还未请教,陆压教主尊姓大名?”
“我们教主名叫兮……兮什么来着?”陆压道君一阵冥思苦想,喃喃道:“兮……兮……兮……”
接引道人笑道:“陆压教主莫不是叫:嘻嘻嘻?”
陆压道君拼命摇头,脑袋晃得像波浪鼓一般。他猛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哎呦!我居然把教主的名字给忘啦!”
虢翰心里明知他想要的答案,却躲在木窗里不出来,生怕被他认出。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苏季,现在一旦被陆压道君说成是陆压教的教徒,都肯定会被定作谋反的罪名。
陆压道君开始在身上摸来摸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可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又叫道:“糟了!钉头七箭书也在教主那里!完了,彻底想不起来啦!”
他猛拍大腿,急得上蹿下跳,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
姬宫湦见他疯疯癫癫,不禁捂嘴忍俊不禁,想来一个连自己教主名字都能忘记的疯道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
然而,李鸿熙并不这么想,下面的拳头悄然聚集万钧之力。
电光火石之间,拳头随着一股剧烈的劲气,迎面击向陆压道君!
陆压道君看也不看,凌空轻轻一点,李鸿熙赫然被震退三丈开外!
李鸿熙站定脚步,不禁骇然,自己刚才已然使出十分力道,却被一招轻松化解。他蓦然抬头仰望,陆压道君已然不见踪影,耳边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
“贫道乃是昆仑客,春秋苑落有旧宅。
修行得道混元初,不去蟠桃飧寿乐,
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虚门上诺。
陆压圣仙亲到此,周室江山必覆亡!”
李鸿熙的拳头越握越紧,耳畔的歌声越来越远,渐渐隐去……
柴嵩环顾四周,发现接引道人不知何时,已然不知去向,留下杨逆一人迎风而立。
姬宫湦伸手指向窗外。虢氏父子放眼望去,镐京王宫尽在眼前。
第二百二十二章 深宫幽女
未到傍晚,太阳已被浓密的乌云埋葬。
树枝在雨中疯狂摇曳,鞭挞着暴雨中的行人。
姬宫湦不讨厌下雨。
他是雨天出生的孩子。雨带给他同龄的孩子,不曾拥有的冷静和理智。他知道自己返回王宫的日子,只是红尘中最微茫的一天;他也知道上天不会因为眷顾一个凡人的归来而晴空万里;他更知道所有人的毕恭毕敬,都只是因为他的父王是一国之君。
随着巨大的穿云岩缓缓降落,姬宫湦俯视下方。王宫外饱受风雨,王宫内却灯火阑珊,仿佛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早在一个时辰前,周天子通过快马急报,得知天空中有巨石掠过,特意临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晚宴,迎接太子回宫。
姬宫湦离开穿云岩,眼前一队接一队的侍者纷至沓来,形成两排长队,中间留出一条去路,直通晚宴的宫殿。
柴嵩和杨逆被暂时安排到客房中休息。
姬宫湦被一群侍者簇拥着,直接送往晚宴的会场。李鸿熙和虢氏父子紧跟其后。
踏进王宫的门槛,姬宫湦面对的是艳丽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朵,繁多到能将人埋葬的礼物,奉承到让人作呕的寒暄。这所有的存在,都是因为一个想念儿子的父亲,将今天视为举国上下最值得庆祝的一天。为了庆祝这一天的到来,周天子将所有地位显赫的人都聚在这座宫殿里。
觥筹交错的碰撞,达官贵人的寒暄,使得今晚空前的热闹。
台基上的檀香飘散出袅袅青烟,缭绕着纸醉金迷的人们,姬宫湦已然迷失其中。
金漆雕龙宝座上,周天子见姬宫湦步入大殿,连忙起身相迎。
一番仔细打量过后,周天子心疼地说:“孩儿,你怎么瘦了?是不是那些臭道士对你不好?”
姬宫湦摇了摇头,微笑道:“他们对孩儿很好,有位姐姐还舍身救过孩儿一命呢!”
“救你一命?”周天子陡然一惊,旋即怒目圆瞪,责备地盯向李鸿熙和虢石父子,“孩儿,告诉父王,是不是他们三个照顾不周?”
李鸿熙和虢氏父子不由得把头埋下,目光不安分地游离,额头已然冷汗淋漓。
“不关他们的事。孩儿这不是好好的吗?”姬宫湦拉着父王的胳膊,亲昵道:“父王,孩儿刚才还见到神仙了呢!”
周天子微微一怔,较有兴致地问:“什么样的神仙?”
姬宫湦刚要张口说话,却欲语还休,双眼望向远处的人群。
兮伯吉甫穿过人群,缓缓走了出来,躬身施礼道:“君上,微臣有事,需要跟李将军商议。”
周天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速速离去。
李鸿熙心中暗喜,连忙跟在兮伯吉甫身后。
姬宫湦好奇的目光中,看见这两人窃窃私语,面色异常凝重地钻出人群,好像要去商量什么机密大事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对周天子道:“孩儿想去方便一下,回来再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仔细讲给父王。”
周天子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回雕龙宝座。
此时,李鸿熙和兮伯吉甫各撑起一把雨伞走出宫外,背影还未走远。
姬宫湦信手从一个太监手里抢过一把油纸伞,悄悄跟在两人身后。他庆幸现在下暴雨,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混杂在滂沱的雨声中,任谁也无法察觉。
一路尾随两人的背影,姬宫湦来到一处偏僻的亭台。
亭台中,李鸿熙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太师,多谢你来解围,要不然……”
语声戛然而止,他低头一阵咳嗽。
兮伯吉甫神色一紧,“李将军,你受伤了?”
李鸿熙缓了口气,“小伤不打紧。”
“别急,慢慢说。”兮伯吉甫镇静道。
李鸿熙刚想把昆仑山发生的事情全部道出,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叹道:“我这些天遇到太多变故,脑袋乱得就像一锅浆糊,恐怕讲出来连我自己都听不明白。”
兮伯吉甫道:“那你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慢慢告诉我吧。”
李鸿熙刚要回去睡觉,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把手伸进衣服里,慢慢摸出苏季给他的七色稻穗,交给兮伯吉甫。
“这是?”兮伯吉甫疑惑道。
“苏季让我把这个给你。”李鸿熙解释道:“他说你尝过之后,或许能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
此时,姬宫湦微微一怔,转念一想,蓦然回忆起兮伯吉甫教授《关雎》这首诗的时候,曾经想不起这首诗是为谁而做。难道吉甫太师忘记的事情,要通过吃下那七色稻穗才能想起来?
兮伯吉甫接过七色稻穗,举到眼前看了看,面露怀疑之色。
“你怕有毒?”李鸿熙问。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兮伯吉甫放下七色稻穗,面色凝重道:“我看此物绝非凡品,一般大夫怕是不会认得。”
李鸿熙低头思索片刻,忽然一拍脑门道:“太师!我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一定知道这稻草有没有毒!”
兮伯吉甫微微阖目,“你是指……她?”
李鸿熙摸了一下光溜溜的脑袋,“她入宫前是朝歌‘阎王愁堂’的巫医。一般大夫不认识的奇花异草,她肯定认识!”
兮伯吉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过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可是她现在是戴罪之身,我们三番五次跟她来往,怕是不妥。”
李鸿熙释然一笑道:“平时肯定不妥,但今晚所有人都在晚宴上忙着迎接太子。咱们现在去最合适。”
稍作沉吟,兮伯吉甫道:“事不宜迟,这就动身!”
姬宫湦不由得一阵兴奋,暗忖自己跟过来果然没错,太师和李将军果然在密谋一件有趣的事情。
然而,回头望了望灯火阑珊的宫殿,他却开始心急。冷静和理智告诉他,如果耽搁太久,父王一定会担心。
一番纠结过后,他按耐不住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瓢泼大雨中,姬宫湦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来到王宫的东南角。
面前是一堵被手腕般粗细的藤蔓缠绕的墙,藤蔓之间贴的密不透风,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被那粗壮藤蔓缠绕着的是一圈锈迹斑斑的铜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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