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道高歌 (袁四爷)

宇文梨顾不得雾气朦胧，继续飞行，就听耳畔呜咽不断，各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扰人心智，动人心魄。

小金蝉先来了脾气，张嘴就吸。“烦死人了，可惜我的那些金蝉兄弟们没有跟进来，不然三两下就吞光了这些鬼雾。”

宇文梨没有说话，岐海则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岐海苦笑一声。“这是雾气中似有无穷无尽的业力。”

“业力？”

“对业力，就是强化了的因果之力，看不见摸不著，有的道士们信，有的道士又不信。这些业力虽然不比法力可以直接施展，但却能默默地影响世间的一切，很多修行者渡劫不成，就是受了业力的拖累散仙未能完全渡劫，所以也受业力的制约”

“你懂得倒是不少嘛。”

“多谢姑娘不是天魔大人谬赞，我也就是有点经验罢了。”这是岐海的实话，也是谦虚话，因为他目睹过许多人渡劫，所以对业力的造诣其实相当不凡。“雾气里有这么业力，说明恐怕有很多人在这里遭劫啊。”

“是有很多人在这里遭劫。”宇文梨有天魔的传承，已经认出了这片区域，也知道了二魔与三魔迟迟不肯现身的因缘：他们在等宇文梨自投罗，进入这片业力之泽。

“整个一教的道士，除了那三个老东西外，都在这里遭劫，你说人多不多？”

“姑娘不天魔大人，你可别胡说一教的道士好着呢，他们的地仙犹在，怎么可能都在这里遭劫？”岐海话音刚落，突然反应过来。“都说天魔其实就是道士，你的意思是，这些道士是从前的一教道士？现在的一教其实本不是一教，而是过去的二教！”

“说得不错，古往今来，道统其实一直都有五教。只不过从前的一教道士走上了不一样的修行之路，他们中的大部分最后都以身饲魔，用自己的法身与修为供养那三个天魔，所以一教不复存在，从前的二教才成为了一教，三教便成了二教”宇文梨停止了飞行，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也不能飞出这片雾气。

“你们几个老东西，吃了自己所有的道友，毁了道统根基，老天竟然没有收了你们？”

“天不收强者。我们虽然吃了不少道友，但却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一个俊美非凡的青年突然出现在雾气中，浓密的黑雾绕着他旋转，就是不肯靠近。“我们是道士最新的形态，足以度过无量劫。所谓物竞天择，强者存留，一教的道友为此牺牲，勇气可嘉。”

青年的眼珠黑得发亮，气质阴柔，若不仔细观察，以为他是女子也不为过。

“你就是三魔？”

“我就是第三尊天魔。”

“没有名字？”

“天魔继承的是一教所有道士的心愿和法力，不配再有自己的名字，三魔这个称呼就很好！”

“也对，有没有名字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会被本尊吞下。”

三魔看了看宇文梨，忍不住大笑起来。“有志气。你叫宇文梨？还有自己的名字？”

“我是宇文梨，也是天魔。”宇文梨不说自己是第四尊天魔，而单单说自己是天魔，其用意已经非凡明显。

“你可知我一共吞了多少道士？”

“重要吗？”

三魔一耸肩。“确实不重要，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下一刻，两团黑云撞在了一处。

就在三魔动手的瞬间，二魔也来到了场中。“三魔，休想独吞这个女娃子，本尊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东西，她是我的！”

三魔不语，言外之意则是：想要吃的，自己来取。

二魔冷笑一声，突然问道：“你是如何度过天魔劫的？”

宇文梨在黑云中显出俊俏的脸庞，微微一笑，显得挑衅至极。“想知道？”

二魔露出精彩非凡的表情，也随即化成一团黑云，俯冲了下去。他并没有攻向宇文梨，而是扑向了二魔。“事成之后，你得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尊。”

第五百五十章 骆野

天下虽大，却容不下四尊天魔。这话说得不假，但在二魔心中，与其消灭宇文梨还不如消灭三魔。一旦三魔被除，天大地大，他二魔的生存空间更大。

天魔以道士为食，尤其是以地仙和天仙为食，而地仙与天仙数量有限，所以每多一个同类都是对彼此极大的威胁。

宇文梨聪明至极，只看了一眼二魔，就瞧出了他的真实心思，故而与二魔一拍即合。

三魔冷笑连连，既是对宇文梨的不屑，也是对二魔的不满。

苦战之中，形势瞬息万变。三魔奋起神勇，稍微打退了二魔，同时就来抓宇文梨。

三个天魔之间有微妙的平衡，三魔实力虽然略强，但想消灭二魔几乎不可能，反之亦然。但若是三魔或者二魔吞下宇文梨，那么形势将大不相同。

二魔的本意是想除掉三魔，但是三魔神勇，即便自己与宇文梨合力，也只是略略占据上风，却是很难击杀对手。此刻因见宇文梨破绽百出，于是二魔心思立改，准备落井下石吞了宇文梨。倘若成功，二魔实力亦可大进，就算三魔事后打算报复自己的偷袭，也只能是有心无力罢了。

一念及此，二魔的动作极快，黑云一翻，同时扑向了宇文梨。

章哲渊怒吼一声，在危急时刻竟然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勇气，与小金蝉一起，以极速逼近，然后从宇文梨的黑云左侧突进，往前一撞，替宇文梨分担了些许压力。章哲渊更是从小金蝉的肋下挣脱，主动出击。

仅仅十分之一息的功夫，章哲渊便被二魔吞入了腹中。

“不知死活的东西，是本尊将你变成魔之使徒的，如今竟然敢以下犯上。也好，回归本源，也算你死得其所了。”

宇文梨没想到章哲渊竟然会以身护主，不由得感慨：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不成。当初他因自己而入魔，自己也是因他的不断刺激而引出了魔心，如今他更被天魔吞噬，所谓尘归尘、土归土，莫过如是。

章哲渊一挡，宇文梨趁机往地下水泽遁去。

“宇文梨休想逃走，这底下乃是【道魂游沼】，我一教道友的残魂皆在此，你一下去，就会被万鬼缠身。”三魔来得极快，但还是被宇文梨一头扎入了水中。

宇文梨的声音传来。“天魔还会怕鬼吗？本尊吸干你这破游沼。”

二魔与三魔同时停住身形，悬在空中，看着底下的沼泽。他们尊重那些为自己而死去的道友，因而不肯搅闹【道魂游沼】的安宁。纵然是天魔，也有解不开的心结。

“去吧，被道友们吞噬，也跟被本尊吃了是一样的。”三魔豁达。

“哼，可惜了好肥料！”二魔斤斤计较。

两魔互视一眼，几乎在同一时间变回黑云，又斗在了一处。

小金蝉早就随着主人潜入泽底，剩下岐海犹豫了片刻，实在无处可去，最后不得已化成天火之身，也纵入其中。他觉得，自己被宇文梨越带越远，恐怕再也回不到大千世界了。

宇文梨低估了这片沼泽的威力，纵然是拥有超凡湮之灵气的高歌在此恐怕也束手无策，因为沼泽中不仅有数不清的道士残魂，可以扰乱任何人的心智；而且还有粘稠得化不开的沼气，足以侵蚀修行者的法力；沼泽中的黑水更能融化地仙的法身，还能错乱时光，颠倒阴阳，端的厉害无比。

宇文梨行进了不远，觉得举步维艰，大批的道士冤魂在周围游荡：他们都是娴熟的猎人，并不急于靠近，却非常懂得利用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优势。

只要时间稍长，沼泽的黑水和雾气就足以消融宇文梨的黑云，不需要他们动手。

宇文梨被激怒，正要放任性子奋起一搏，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要轻举妄动。跟我来，我有办法。”

宇文梨心头一凛。“骆野！”

……

“骆枫之？”褚南朝在追云梭的船艏张望，正在等待命令，然后就要向着白家道士的阵营冲锋，却在此刻惊讶地发现了这个小道士。

骆枫之这个胆小的道士在二十年前跟着高歌一起离开天数门，先是停驻在百花谷，后来又回去了幽兰谷，最后返回百花谷后又跟着白宋去了浩天天宫，不知此刻怎么来了这里。

骆枫之的身材还是瘦小，但最近数年修为大有提升，气度有了明显变化，只是说话时声音依旧很小，比从前更爱脸红。

“你怎么来了？”褚南朝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骆枫之小脸通红，声音有些发颤。“快走！白宋前辈让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白宋让我们离开这里？为什么？”褚南朝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对骆枫之的话存疑。要知道，现在道统正要跟白家决战，骆枫之替白宋传话，真是奇怪至极。

“不想死就赶紧走！”骆枫之不擅长辩论，直接‘出言威胁’。

几个道士都笑起来，笑得大有深意。

肖剑容手一指骆枫之。“你怕死，大家都知道，总不至于你怕死所以大家也要跟你一样怕死吧。再者说了，你没看见我们正要跟白家决一死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