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却留了下来。
武当山下,唐赛儿忽然轻叹一声:“老祖,你说水溶是不是有点可怜?”
“不觉得。”陈抟实话实话。
唐赛儿轻咦一声,有些奇怪陈抟的选择。
“您不感觉这一切对水溶来说太残酷了吗?我昔日听水溶点评宗室子弟,对于朱高煦的评价只有一句‘武夫’,可是现在,就连这个武夫都想要招揽他了。”
是的,朱高煦想要招揽北静王。
说的再准确一点,朱高煦是想要收服北静王。
而且他准备先打服北静王。
这就是他刚才出言挑战的原因。
北静王一直被誉为大明宗室年轻一代第一人,而且比朱高煦年长一辈,向来看不起朱高煦等人,可现在,他在别人眼中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说起来,的确是讽刺。
对于当事人来说,更是从天堂跌入深渊。
可陈抟却真的可怜不起来。
“说人可怜,谁不可怜呢?赛儿,你现在是白莲教圣女,明州第一天骄,可是在此之前,你也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寡妇,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朱高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暴露过他武当派传人的身份,水溶一直看不上他,可他辩解过吗?这样的人,在你眼中,是不是也值得可怜?”
唐赛儿脸色稍变。
片刻之后,唐赛儿长出了一口气,轻笑道:“老祖,和您这种人生导师在一起,还真是容易成长啊。您说的对,我太幼稚了。”
“不是幼稚,是缺少阅历。赛儿,其实我建议你去汉土历练一番,现在的明州,不适合做你的战场。汉土群星闪烁,武道新星层出不穷,各国之间争战不休,那里才是天骄争锋之地。”
唐赛儿是魔祖的亲传弟子,天赋高绝,而且实力至今依然稳压疯子一头,陈抟也是十分惊艳。
所以他也有心提点。
可唐赛儿却还是拒绝了。
“老祖容禀,支撑赛儿继续下去的最大原因就是复仇,如果离开明州,那赛儿就已经失去了坚持的意义。”
“我没有让你忘记复仇,我也从来不认为放下仇恨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的明州以及未来十年的明州,都没有白莲教肆虐的余地,我希望你能准确认清这种现实。”陈抟正色道。
唐赛儿不解:“为什么?依赛儿的眼光来看,明州风起云涌,大变在即,正是重新洗牌的时机。错过这等机缘,白莲教不知还要等多久。”
“现在的明州的确是大变在即,但这其中没有白莲教插手的余地。明州已经姓朱,朱元璋带给了明州百姓安定的生活,朱家的王朝在明州深入人心,这是白莲教无法比拟的。明州不管怎么动乱,未来继续执掌这片土地的,也只有可能姓朱。我说的残酷一点,水溶对于魔教的重要性,还要远超过你。水溶只要此战败给朱高煦,那魔教在明州,就真的只能认输。”
陈抟置身事外,看的无比清楚。
朱元璋一代枭雄,张三丰更是无上宗师。
两人一朝一野,根本都没有给外来者太多辗转腾挪的空间。
事实上若不是魔祖本身的存在,陈抟甚至感觉白莲教早就会被朝廷扫平了。
单凭现在的唐赛儿,对上大明朝廷,实在是太过羸弱了一些。
唐赛儿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无法迁怒于陈抟,就只能认真考虑陈抟的话。
然后,她就发现,现实真的就是如此残酷。
“我怎么感觉,以前朱元璋是因为感觉我威胁不大,所以才故意留着我的。有我在,师尊就不会派其他人接手白莲教,他也就少一个大患。”唐赛儿苦笑。
陈抟耸肩,幽幽道:“虽然很残酷,但是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开国太祖这种人物,本来也不是你可以匹敌的对手。”
唐赛儿心智坚定,很快就从颓废中走出。
反正现在朱元璋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
她要为白莲教的未来思考。
“老祖,您认为水溶能胜过朱高煦吗?”
“若是真正的实力,两人也就五五开。可今天,水溶必败无疑。”陈抟十分肯定。
“为什么?”
“朱高煦以逸待劳,水溶却是背水一战,从心态上,两人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更何况,水溶名声在外,朱高煦却一直深藏不露,此战焉有胜理?”
陈抟不是预言家。
但以他的境界,当然是有资格点评朱高煦和北静王的。
唐赛儿心情沉重。
比他更加沉重的,是北静王。
他步步紧逼,处处受制。
外人看来,他大占上风。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陷入到了朱高煦的战斗节奏。
他想到了武当派功法最著名的一个特点——后发制人。
在很多高手眼中,这都是一个笑话。
在绝对的力量或者速度下,想要后发制人,在理论上都是做不到的。
然而在现实中,武当派却保持了高速稳定的发展,并且威名不缀。
解剑池内的锈剑,昭示了武当派武功的非凡。
现在北静王也感受到了。
朱高煦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猛兽一样的汉子,谁能够想到,他的武功居然会走“绵软”的路线。
这让北静王难受的想要吐血。
还好他也是魔祖的高徒,大明宗室第一人的称呼也不是吹出来的,虽然失去了战斗的节奏,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始终在很努力的扳回局面。
他一度成功了。
相对于朱高煦,北静王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绝对的速度,也没有绝对的力量,所以他也开始慢下来。
他在和朱高煦比耐心。
每一个从魔教杀出来的天才,都绝对不缺少耐心。
可北静王没有察觉,他在做出改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陷入了朱高煦的陷阱。
就在他以为刚刚打乱朱高煦的节奏之时,一直在防守反击中的朱高煦忽然贴近北静王的身体,而后双手抱圆,主动出击。
完全没有预料的北静王猛然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应对,便被朱高煦抓住身体,来了一个平地摔。
这是他受难的开始。
绵掌化为长拳,朱高煦气贯长虹,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让北静王发出一声痛叫。
但北静王虽慌不乱,借助朱高煦一击之力,身下瞬间裂开一个大洞,而后身体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北静王冲天而起,可他却没有飞上天空。
因为,迎接他的,是朱高煦的一条鞭腿。
砰。
北静王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忍不住连吐两口鲜血,面色萎靡。
“皇叔,你的实力不差于我,但你对我的了解太少了。”
朱高煦没有乘胜追击,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杀死北静王。
北静王擦干嘴角的鲜血,眼神深处的怨毒一闪即逝。
他的实力,确实不输朱高煦。
但是伯仲之间的两人,一个有心算计,准备多时;一个临阵迎敌,仓促接战。
结果早已注定。
北静王不服,但他明白输了的人没有资格不服。
所以他选择憋着。
而且嘴上还要夸赞朱高煦:“世侄不愧是张真人的高徒,战斗节奏掌控自如,快慢之间随意切换,皇叔稍有不慎,便中了你的攻击。”
“小侄也只是占了先机,皇叔文武双全,当知先机的重要性。”
朱高煦一语双关。
北静王沉默不语。
他明白朱高煦的意思。
燕王的人脉比他更强,实力也比他更强。
唯一能够改变明州局势的张三丰,也早早就被燕王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北静王太年轻,他没有朱允炆的正统,也比不过朱棣的硬实力。
想要从中突围而出,已经是不现实了。
所以朱高煦想要收服他。
可北静王还不习惯屈居人下。
朱高煦十分善解人意:“皇叔可以回去思考一下,小侄的大门永远为皇叔敞开。”
山脚下。
陈抟对唐赛儿摇头道:“我们先走吧,水溶已经败了。”
“不等等他吗?”唐赛儿问道。
陈抟看着唐赛儿,忽然笑了起来。
“你真是不懂男人啊,相信我,所有的男人遇到了这种事情,都是想要独自舔邸自己的伤口,而不是面对关心人的安慰。”
男人就是这样一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生物。
唐赛儿无言以对。
两人一路同行,但所想的事情却截然不同。
唐赛儿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以及白莲教的未来。
陈抟却是在思考朱高煦的出现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想了很久,陈抟得出了和在山上几乎同样的结论。
张三丰这道棋下的很妙,但说到底,还真不一定是什么胜负手。
说不定,就会是武当派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老张啊老张,你让我老婆接连两次碰壁,我出手为难你一次,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陈抟低声自语,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踏法,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在明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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