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和她坐在相似的一座悬崖边上,望着相似的一片海景,在相似的一片星空的照耀下,傍着相似的涛声,迎着相似的海风,他为她讲述了一个猴子和仙女的故事。
一个荒诞的、令人捧腹的而又悲伤的、令人慨叹的故事。
一个爱情故事。
一个关于一万年约定的故事。
那时候的她,会因为其中屎尿屁笑料而笑得不住抽搐在他的怀里不停打滚,会因为某些小暗示而软绵绵地掐着他的胳膊娇嗔不已,会因为听到了那个一万年约定而两眼熠熠地默视着他,会因为故事的悲伤结局而泪眼迷蒙......
而当他浅浅的吟唱着这首《一生所爱》时,她会环着他的胳膊,将脑袋轻轻地、静静地倚到肩膀之上,无言,期盼着天荒地老......
曾经,他们相约着要让此刻永久,决不让猴子和仙女的悲剧在自己的身上重演,期限是一万年,然而,只是一年过去,便......
他们的结局甚至比猴子和仙女还要凄惨......
生生世世,再无相见之期......
真正的天人永隔......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唱至此处,叶孤云已经哽咽了,他捂着脸,任由泪水无声而出。
“相亲竟不可接近......”
曲声在及至尾声之处止住了,结尾一句终究还是没能唱出来,因为,叶孤云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哭了,确确实实地哭了,他在无声的哭泣,泪流满面......
弗兰克站在后方,他很想干些什么,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合适。
一夜过去了,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当天边浮现出第一片鱼肚白时,叶孤云站了起来。
摇晃着,不定的,显得格外憔悴。
他回过头来,看向弗兰克,脸上已经恢复了后者最熟悉的那副平静而淡漠的神色。
“谢谢。”
“啊?不。”
“毕竟你陪了我一整夜。”
“我很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我觉得......”
“应该学会放下,面向未来?呵,道理我都懂,只是实践起来并不是简单的事。我会尝试去做,却没法保证什么,只能让时间来见证......”
弗兰克脸上的忧色更重了。
“我觉得你又把面具戴上了,甚至还多上了几重枷锁。”
“人总得有点遮蔽,太过直白很容易受到伤害。抒发真性情的事,偶尔干干就行了。就像昨晚,我哭了,放肆地哭,大哭了一场,很爽,不过以后我大概再也不会如此了。”
“这不好,非常不好。”
叶孤云郑重地看了忧心忡忡的弗兰克一眼,说道:“总之,谢谢。但你没法理解我已经经历的以及正在经历的一些事情,”他摇摇头,再强调了一次,“你理解不了。”
「这可是无限流,我又能怎么和你解释?」
“走吧,我的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很理智,我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正在做着什么。”叶孤云走到弗兰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我可不......干什么?啊~~~~~!!”
弗兰克还没来得及反对,便被叶孤云抓着,一道从顶棚上一跃而下,然后,黎明时特别静谧的城堡中顿时响起了一串惨绝人寰的嚎叫。
对一个畏高的人来说,这种近似于蹦极的“壮举”实在是一件无法想象无法接受的恐怖事情,于是弗兰克马上崩溃了,全程在闭眼惨嚎,即便是在安然落下,脚底踏实的踩上了地面后,他也没法站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在心有余悸地大喘气。
“妈呀......要死了,要死了......”
“你畏高?那你怎么上去的?还在上面呆了一夜?好吧,”叶孤云耸了耸肩,状似无奈地笑道,“又多了一个让我感谢你的理由。这人情呐,太容易欠下了。”
弗兰克有气无力地答道:“只要别再带我表演这种能够吓死人的玩意,就已足够表达你的谢意了。”
“那么简单?”叶孤云挑了挑眉,“难道你最想要的不是一个新月城自治领的全面发展方案?”
“啊?!”顾不上喘了,弗兰克立刻弹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那当然!你是现在就给我吗?要不,我们先去找罗契和父亲?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懂,我对这方面的东西并不在行。不过,现在这时间好像不太对啊......”
叶孤云没好气地答道:“废话,当然不是现在。我不是神,怎么可能在什么都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就能给出一个有效的方案。”
“那......”
“现在嘛,的确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叶孤云又说道。
“嗯?”弗兰克闻言立刻打起了精神。
“睡觉。这很重要。一晚没睡,说真的,其实挺累的。”
第十九章 超级港城
再次见到爱希伦兄弟,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
这并非是怠慢。除了有意让初来驾到的叶孤云独自静静收拾心情外,这些时日里,他们俩还必须帮忙着应付来自于卡尔夫阁下底下的一群人的一连串刁难——要知道,这位手握重权的大贤者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旅游休假而组建了一个访问团的,更何况目的地是新月城自治领这么一个与其关系微妙的地方。
作为最必须且最善于揣摩上意的一群人,官僚们——尤其是位阶较低的那些,在这种状况中,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必须挺身而出替顶上的大人物做些什么,所以,也不用授意,他们就会积极主动地寻找着各种小错漏,借机发难,横加指责。
当然,能力仅仅止于挑刺的他们是不会带来大麻烦的(他们也不敢惹出大麻烦),这或许能算是不幸中的幸事,虽然你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幸运而感到轻松。
只要是麻烦,不管多么细小,总得分出精力去应对,一件两件乃至十件八件都还好说,能力强者甚至会觉得无足挂齿,然而但当数量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多”、恍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时,任何人都只会觉得应接不暇,透不过气来。
就像,对大部分人来说,拍蚊子只是挥一挥胳膊的简单事情,但当你面对的是填满一个房间的铺天盖地的蚊子时,你就会顿感力不从心,然后迅速地掩面败退。
可喜的是,访问团终于走了,就在昨日。非人的煎熬于是终告结束,让全权负责应对此事的兄弟俩有种如释重负守得云开的愉悦感——尽管他们绝对不会认得这两个成语。而身心顿得释放的他们,甚至都没留意到,一直敬畏有加的卡尔夫阁下,在“访问”中,从头到尾,都未如自己早前预料的那般,有所表示。
未有表示或许就是最有力的表示。它能让某些人陷于重重的虚妄的疑虑之中,譬如瑟曼大公爵。他对卡尔夫阁下的忌惮由来已久,非常深刻,唔.......畏之如虎。因而他绝不相信一直对新月城自治领虎视眈眈的、以睿智和才干著称的那个大贤者能够在自己的头号目标内呆上三天却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大公爵悲催地失眠了。
而对于像叶孤云这样的不相关的旁观者来说,这一举动也是值得好好玩味的。此刻,他就在深思:“究竟是刻意不为,还是不屑为之,抑或延后为之?等等,似乎还有其他可能......不对!为何我要揣度他的想法?到底只是一枚土著而已......”
自恃着拥有着穿越众必备的逆天外挂的叶孤云,很快便将所有琐思抛开,他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他准备和两兄弟一起,到新月城中走走。
说起来,这三天叶孤云是过得极好的。他一直呆在最开始的那个位于一座塔楼之上的房间内,安静,祥和,远离人事,没有纷扰——并不是其自由受到了限制,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走动而已。并且,那位胆小啰嗦但极度热心肠的苏珊娜大妈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他感觉自己已对这位胖胖的中年妇人产生了点小依赖......
叶孤云换上了新衣服,出自苏珊娜大妈之手——原有的那身破旧的锦袍自然是没法长期穿着的,可他又无法接受中世纪的穿衣风格,所以他让苏珊娜大妈找来材料,两人联手,自行制作。
所谓的两人联手,不过是他画了个大概的图样,然后让苏珊娜大妈费尽心机动手落实罢了。得亏是苏珊娜大妈足够心灵手巧技艺精湛,而他也有过确实的穿着经验,才能将图样上的东西实现个七七八八。三天的时间,大半就耗在这里,倒也让他免去了漫长和寂寞之感。
男人的新衣大抵是简单的,叶孤云的也不例外。两人的作品,是一件下沿几近及膝的长款羊毛大衣,一条质地坚韧便于运动的深色直筒裤子(其实是模仿牛仔裤而不成),一双结实的像皮鞋又像短靴的圆头鞋子。统一的典型的现代风格,追求简约和舒适,穿上后,叶孤云多多少少的找到点第一世时的感觉了。当然,一套是不够换洗的,而热心的苏珊娜大妈答应了,接下来会为他制作第二套,第三套,第四套,以及更多,并保证将持续精修,不断改进,以臻完善——前提是她要把这几款产品纳为自己的独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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