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看着那些恶犬,暗道难不成今日要命丧犬口!张庄陌在旁亦是紧紧注视,她向来怀疑这两人来路不正,便想了这个法子来除掉她们,待会只待惜芷上去,她便示意狼犬袭击,这怜玉大抵不会见死不救,可只要一救,便也难逃一死!而这样除掉她们,这些跟随的丫鬟也不会说什么,那她张庄陌也就不用面对不了她哥哥。
张庄陌挥起鞭子在地上狠狠一抽,喝道:“快去捡回来!”话音未溶尽在风里,只听远处马蹄声大作,呼啸的风沙里,依稀可辨得当先两人快马先登的影子,其中一人高喊:“这兔子是我的了!”众人未及细看,只听“嗤”的一声,一柄长羽箭贴地飞来,一只奔得正快的兔子都不及向旁边闪一下,“刺”地一下被穿透上身,摔翻在地。
两匹马冲将过来,一个青年人翻身下马,上去抓住了地上的那只兔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声道:“言三哥,这兔子被我打中了!”
惜芷她们认出这是张天阡。却见另一人肤色极白,高鼻深目,模样有些像她们那天看到的色目人。原来此人正是与张圭为伍那日拦截陆尹琮的色目人,武功在十人当中排行第三,名唤言戚暮。此时他眼望地面,微微笑着,对张天阡道:“公子果然是神箭手!我等可万万及不上了。”说话功夫,后面百十号人跟了上来,其中一个断了胳膊的武官模样的人尤显突出。
张天阡看到不远处张庄陌一行人,刚要说话,忽一看到阮惜芷,在人丛也正望着他,那眼光有些失魂,他一下子心摇神驰起来,脸不禁一红,竟是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了。张圭此时也下马,见到儿子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阡儿,怎地了?”张天阡一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瞧着阮惜芷,对父亲的话犹如不闻。此时张庄陌和众人都也过来,张庄陌看到哥哥对惜芷这个样子,心中不禁暗自痛骂他没有头脑。
只听那言戚暮说道:“刚刚张大人说公子要与区区在下比个箭术,说下个赌注,可是张大人到现在都没说这赌注是什么!”张圭哈哈一笑,道:“言兄弟果然豪胆!连赌注是什么都未知的情况下也答应与犬子比试,这份豪气,江湖中人都没有!”惜芷听了,心中不禁鄙视他为人轻浮,降低了江湖人的品性。怜玉听了,不禁暗叹他说话高明,既捧了这色目人,又把儿子给夸了。却见张圭捋了捋须,笑了两声,道:“这赌注么,就是一条人命!”言戚暮听了这话,脸色微有铁青,只见他们身后四五个色目人都是一瞬间将手放到了剑鞘上,作出要拔剑的样子。另一匹马上坐着个蒙古彪形大汉,高声喊道:“就是个打猎的比试,有什么好赌人命的!”正是兀良哈。
怜玉看到张天阡还是一直看着惜芷,不由得扑哧一笑,搭着惜芷的肩膀悄悄说:“你看这位张公子,对小姐可颇为痴情呢!”惜芷颇感惊讶:“怜玉,你还笑得出来!”怜玉道:“有了这个张公子,今日定能化险为夷!”旁边的张庄陌看到两人有说有笑,浑不像其他丫鬟一样凝声屏气,心中恨意更添,但苦于这么多人面前着实无法下手!
那断了胳膊的武官对兀良哈粗声粗气地说:“大哥,咱们就是个看热闹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张圭嘿嘿一笑,看着言戚暮。这言戚暮暗哑着嗓子道:“张大人什么意思?”张圭道:“老弟台,你输了,我便取了这人性命,我取这人性命是轻而易举!哈哈,我取哪个人性命不是轻而易举呢!”这言戚暮一张本如死人面皮一般的脸越来越青,脸色极其难看,好像戴了一张充满着疠气的面具一般,宛如暗夜里的僵尸。他忽地双手外开,猛然向前一推,两柄如雪刀刃从身侧刀鞘里飞出到手,只听他低沉道:“张大人有什么指教?”
刚才打猎时颇为和气的场面突然消弭得无影无踪,惜芷和怜玉都是紧张注视着眼前的局面,而张庄陌带来的丫鬟一个个都吓得远远走开,躲在惜芷和怜玉身后。
张圭笑道:“言老弟,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要取你性命!我要取的,是这人的性命!”他手忽地指向那断臂的武官,脸上似笑非笑地还是看着言戚暮。
这武官一见,吃了一大惊!原来他在这十人当中排在第七位,是在朝的一位官职颇小的官员,此次和张圭一起来,纯是听了张圭的话,觉得那件绢帛能给他带来丰厚利益。他素来觉得和张圭、言戚暮相处都很不错,抓到陆尹琮后,就等着和他们一起升官发财,虽然他不知道这绢帛能怎么让他们升官发财,可是他觉得跟着张圭他们总不会错。此时他听得张圭如此说,未免大惊失色,高着个嗓音颤声道:“为什么呀!张大人,我怎么了!”
张圭哼了一声,道:“怎么了?咱们来四川的这一路上,老八那个人,不和我们一起发财了,自己走了,这个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可老九老十怎么一夜之间全都遭人杀害?嘿嘿,这个恐怕你比我们都更清楚!兀良哈兄弟,你给评评理,他该不该杀?”兀良哈本来刚要喝问张圭,听了这一席话,也是不做声了,怒目瞪着那武官,恨不得生吞了他。
那武官听了,面皮涨得通红,暴喝一声,道:“怎么是我杀的!你别冤枉人!我知道是谁杀的,就是他!”他手指着言戚暮,怒道:“那夜我们宿在林里,你们都睡了,我可是偷偷睁眼看到言戚暮把他们二人带远了,后来第二天早上我们才发现他们二人的尸体。哼!你们不去宰真正的杀人犯,反倒埋怨起我来了!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张圭道:“你以为我睡着了么!嘿嘿,我睁眼把你杀害老九老十的勾当看得一清二楚,你敢抵赖?”言戚暮一听张圭不是要和自己作对,并且将他言戚暮杀害那两人的罪名推给老七,心中便明白了三分,此时见这武官将矛头对准自己,便也对着那武官道:“是呵!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就别抵赖了吧!”
那武官怒道:“言戚暮!你以为我不知道?哼!你在那大峡谷里把老四杀了,用意是什么?哼!你不就是在想最后这分利的人越少越好么!”他一说完这话,心头猛地一惊,暗想他能杀老九老十,甚至在峡谷里于危急间毙了老四,那他为什么不能杀了自己!他存了这想法,再看这环绕周旁的张圭、言戚暮,不由得觉得寒意凛凛,杀意四伏!
此时他不禁暗恨自己为何今日到了此般境地才意识到这一点!又想今日若是像老五一样称疾不来这场打猎便好了!他自知自己若不自愿退出争夺,今日必命丧山林不可!这武官到底也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年,脑子转得比较快,此时连忙对张圭和言戚暮道:“张大人,言三哥,这人是不是我杀的,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要我今日背下这杀人的黑锅嘛,嘿嘿,也不是不可以,我背黑锅可以,只是你们不得取我性命!而且我还答应你们,今日我便离开这潼川府,朝廷呢,我也不回了,咱们还有一身武艺不是,这便回家去谋个事做,想来也不愁吃喝!”他双目注视着张圭,看他怎么说,只见眼前这张脸面无表情,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髯须飘在凛冽的风里,一双眼射着冰冷的寒光。
突然,人群后响起一个娇艳若玫瑰的声音,只是玫瑰有刺,这声音里的冷漠和狠厉就像是要冲破语音的利刺一般:“这话可就不对了!”众人一看,只见张庄陌手握铃铛软鞭,一袭紫衣就像是一汪冰冷的深潭,旁人一看她的目光,只觉寒意刺骨!只听她道:“我是这位张天阡公子的亲妹子,这杀人一事嘛,我哥哥曾对我提起过!”众人一听,都紧紧注视着她,瞧她怎生说法。只见张庄陌寒目一挑,用鞭子指着这武官说:“就是你杀的!我哥哥对我说就是你杀的,难不成我哥哥还能在私底下骗我不成?”众人一听这话,心中都对武官杀人一事深信不疑,都是恨这武官心狠手辣。张天阡本来一双眼睛飘飘忽忽就没离开过阮惜芷,此时一听张庄陌此话,不禁疑惑自己何时对她说过这话,可转念一想,方始明白妹子是在帮自己这边,不禁也是暗暗赞叹妹子聪明。只听张庄陌又道:“你杀了两个人,我们今日只取你一人性命,还是便宜了你!你还想要走脱,哼!那是万万不行的了。”
张圭本就无意放这武官走,听了张庄陌的话,正合心意!忽见身旁白刃一闪,言戚暮已率先向那武官出手。这武官右手本被陆尹琮打断,但接骨甚好,本身身子又硬朗,竟是好了。此刻这武官右手一挥,剑鞘向言戚暮飞出,言戚暮翻身避开,双手持刃,攻上前去。张圭、张天阡和旁边的四五个色目人都是飞身上前,将那武官层层包围。
这些色目人还有张天阡都是一味地猛下杀手,只见长鞭出手处,翻起汹涌波浪,鞭风将武官笼在其中。这武官右手持剑,猛劈猛打,毫无套路可言,不一会儿占了大大的下风!而这鞭风里若隐若现的,是如雪一般耀着寒光的锋刃,这言戚暮出手狠厉,变化奇多,那武官都来不及看到刀刃,身上已被刺中了好几处,转眼之间,便是鲜血淋漓,遍身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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