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淡淡地一皱,染兮遥神态愈加恭谨道:“据遥遥暗中观察,这个‘丐帮’六袋弟子已经中了‘守缺公子’的‘雪杖’,恐怕已经捱不过两个时辰了,所以才急得告退安排自己的后事。”
肖剑“哦”了一声道:“想不到那边竟然请动了‘六公子’之首的‘守缺公子’温辞出手拦截冷若雅?当日我‘百变公子’在蔡京手下效力,我,加上‘摧花公子’公子明、‘寻欢公子’楚云眠、‘绝情公子’石玉楼、‘假面公子’贺兰星星,和我们五人之力,尚且不是‘守缺公子’温辞半臂的对手,温辞若出手,冷若雅必死无疑!”
然后,肖剑不再说话,只是用食、中两指将这三面金牌金牌在手里转来倒去,隔了良久道:“这件事,我们府上还有什么人知道?”
染兮遥眼色迷离的道:“除了肖大哥您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他言外之意就是:我早已经把这件事忘掉了。
肖剑赞许地点点头道:“遥遥,你做得很好。夜已深沉,你该多加一件衣衫了……”
………………
搜狐泊。
道路泥泞、狭窄,水泊两边的芦苇黄叶落尽,瑟缩着显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色来。
两头青骡拉着一驾小小的马车,正自北往东的驰过来。
马车上深紫色的轿帘低垂,车头上歪着一个抱鞭子的车夫,在瑟瑟北风里将头缩到破毡帽里,好像是要睡着的困顿样子。
与这辆骡车相比,自东往北迎面而来的马车,却豪华、富贵、大气、威风得多。
驾辕的是八匹白色的高头骏马,马车是白的,轿帘是白的,其余车轮、车辐、拴马的缰绳乃至驭马的雪衣少女一身服饰都是白色的。
整套马车不但白,而且新,新白得干干净净,白新得一尘不染。
“搜狐泊”的路面极其狭窄,当小骡车驰近那架豪华白马车时,蓦的有两匹健马从东边疾驰过来。
两匹健马一前一后,八蹄翻飞,踏得泥花乱溅,而马上的两个骑者都用厚重的风帽遮掩着半边脸,只能看清是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前,放马狂奔,作风霸道。
眨眼间,两匹马已经追到了骡车的侧近,看情势似乎要在两驾马车错车之前赶超穿越过去。
两驾车相距尚有丈余,二名骑者突然齐齐地打了个口哨,在北风里传出很远,而且随着这一声口哨,两个人一起向这驾行进中的骡车出手。
事发突然,车头上抱鞭子的车夫尚来不及睁开惺松的睡眼,攻击已到——
抢在前面的女骑者手上蓦然闪出一柄五尺长的雪亮长刀,闪电一般向骡车上的轿棚斩下去!
落于后方的一名男骑者袖子里掉落一支两尺余的短剑,眨眼间就由骡车的背后攻了十余剑!
北风呼啸正紧,天空阴云四布,一场大风雪转瞬将至。
就在袭击几乎就要得手的那一刹那,银色马车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咳。
咳声,像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音符,轻轻地从豪华雪色帘幕深处幽落出来。
咳声也是命令,两名奔袭者马上勒住了战骑,停刀顿剑,不敢稍动。
雪色轿帘深垂出轻轻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姑娘、‘缩派’掌门‘碧文圆顶’夜先生,不愧是相父座前最得力的干将,这么精彩的联手袭击可能整个‘京师’都不多见了罢?”
车中人只不过说了这寥寥数句,已经微见喘息,似乎体力不支,大病新愈。
发出闪电快刀的“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道:“多谢谬赞,轿中可是‘守缺公子’温少爷么?咱们‘三十六派’虽是一向与大公子少见,可是倾仰很久了!”
使出快剑的“缩派”掌门“碧文圆顶”夜深缝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擅辞令。
“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的。”轿中人道:“这里的事由我处理,两位请便吧。”他的声音虽轻、气息虽弱,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令人莫敢不从的威仪。
薄、夜二人对视了一眼,不敢有违,两匹快马载着各自主人向“京师”方向直驰下去,急骤的蹄声很快沉寂下去。
雪色马车织金绣银的轿帘,轻轻地一挑,露出一截雪藕般的腕子来,洁白细腻、骨肉匀停,而腕子上套着的三个金光闪闪的镯子随风轻轻荡着,更显得妩媚动人。
骡车抱着马鞭的车夫直看得痴了,嘴角的口水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银色马车驾车的雪衣少女微垂的英眉皱了皱,蓦的挥手一拂长袖,隔着丈余的距离将骡车车夫“哎呀”一声扫跌到路边的泥水沟里去。
挑起轿帘的是个明艳的女子,她探身向外望了一望满地的泥泞,皱了皱厌恶的眉色,回头道:“脏得很,公子爷要亲自下车么?”她的声音清脆,每发出一个字符,鬓上的环佩就“叮铃”作响,更显得娇媚可人。
轿中人又咳了一声,没有说一个字。
驾车的雪衣少女连忙跳下车来,迅速将一大块雪色的地毯轻轻铺在车前的地上。
这地毯的质地与编制工艺也极为精美,想必是来自“波斯”一带的外域精品,价值千金;然而雪衣少女将这珍贵之物铺入泥泞之中,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能有这么大奢侈排场奢侈,除了富家天下的“岭南”温家“守缺公子”温辞之外,世上恐想必再无人有此气场和排场。
有一只细瘦干净的手臂轻轻搭在明艳女子的香肩上,这明艳女子细声道:“公子爷,小心一些,外面风大。”
温辞轻轻移步下来,那是个清瘦单薄的年轻人。
他的脸更是白得惊心,他的身体也纤弱得惊人,他整个人都裹在银裘里,他的两只手不停地在轻轻颤抖,他的眸子里满满的病容和倦色。
雪衣少女神态恭恭谨谨,垂手侍立在温辞的身侧,为他遮挡呼啸的北风。
温辞拱拱手向已经没了车夫的骡车轿中道:“轿中可是名动江湖的冷家三姑娘么?”他的神态非常谦和,温文有理。
然而他只不过刚刚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拱手动作,就开始轻微地喘息了起来。
骡车上的小轿帘子,微微地在风里抖着,却无人应答。
温辞微微笑了一下道:“我是温辞,是你哥哥冷北城四个半朋友中的一个(参见《杀手楼》卷第一章),我受义父蔡相所托,向三姑娘姑娘请教一招,姑娘既然不愿移莲驾相见,请恕温辞要得罪了。”
骡车轿中静悄悄的仍无动静,只有骡子打着鼻响。
温辞回身道:“杖来。”
明艳女子神情肃穆,双手捧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雪杖”,递给了主人。
一杖在手,温辞的病体突然如标枪般立得笔直,他的手不再颤抖,眉宇间的萎靡之色瞬间消逝,代之的是如雪的杀气,映得他身侧的两名侍女眉目生寒。
第四章 新浪驿: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一杖,仅仅一杖。
一招,仅仅一招,足以令天地失色的一招,温辞已经发出了他的“雪杖”。
天地变色的一招,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久病积弱的年轻人,能发出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剑。
杖风一起,已经将骡车的轿帘卷起,轿中人在那一剑里闷“哼”一声,然后,杖风息落,温辞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轿帘卷处,露出“曾是寂寥”金烬暗鲜血淋漓的尸体,温辞那一杖,竟将他洞穿!
冷若雅不在轿中,中杖的却是自愿受死的金烬暗,那么冷若雅何在?
温辞发觉轿中人不是冷若雅时,他收硬生生地收回了那一杖,附在杖上的巨大内力反撞回来,令他内脏受了极重的伤。
明艳女子抢上来扶住主人的左臂道:“公子爷,您怎么样?”却骤见温辞的脸有极度失血的惨白。
温辞喘息道:“楚楚,我没事……”
他的背无力地靠在车旁,显见疲累之至,而他身另一侧雪衣少女却苍白着脸心痛得几乎要哭出来:“冷若雅,你出来!”
温辞突然道:“翘翘,不用唤了——”
确实不用唤了,因为冷若雅已经出现。
刚刚被雪衣少女翘翘挥袖扫落沟中的车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而且甩掉了一身满是泥污的衣衫,虽满面疲惫、满身风霜但仍掩不住柳眉杏眼、粉腮朱唇的天生丽质,可不是冷若雅?
若雅向温辞深施了一礼道:“丫头为了避公子一杖而被迫易容改扮,连累金大哥枉死、公子受伤,实在心中愧疚。”
温辞面色惨白地笑道:“温辞受蔡相所托,向姑娘请教一招,而今已践约而来,一招已发,使命已了,温辞也该告辞了。”
冷若雅面容整肃道:“公子的手下容情,丫头一定会如实向北城哥哥回禀。”
温辞喘息道:“我们‘温家’上一代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因‘党争’祸连开罪朝廷而被投入天牢,求到蔡相门下,几经斡旋才得开释,所以‘温家’就欠了蔡相一个人情。我应允为相爷您做一件事,无论何事、无论对错,倾力为之。
此次温辞推脱不过蔡相所托,向三姑娘出手,已是极为惭愧,希望北城兄能体谅温辞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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