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逸哑然一笑道:“这个恕晚辈暂且不能够告诉您,但是晚辈却有一件事不得不向前辈讨教,并且这件事前辈非要相告不可!”
关沧海听到此处,复又猛睁双眼,盯着丁逸良久,忽然一阵大笑,边笑边道:“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你可让老夫刮目相看,我问你的事你一字不答,倒是反而咄咄逼人的询问起我来,好!好!你说说看!”
丁逸不卑不亢,自怀中缓缓掏出在万年仙木上找到的爹娘那两枚木雕,放在木几之上,继而沉声说道:“我想让前辈告诉我,这两个人却与玉清门是何关系?”
关沧海将面前的两只木雕放在掌心,仔细的端详着,丁逸的目光却紧紧的盯在关沧海的面上,似要捕捉他那就算不易察觉的异样,只可惜过了片刻,关沧海便将两只木雕递还给了丁逸,面露茫然之色,缓缓摇头道:“这男子看不出面貌,而那女子老夫亦是不曾认得,却不知你为何说他二人与我玉清门有关系呢?”
丁逸忙将自己爹娘的木雕收在怀中,当即便答道:“这两件木雕正是在那万年仙木当中找到的,因此晚辈便会有此一问。”
“哦?敢问这两人与你是何关系?”关沧海问道。
丁逸强自压下心中一腔悲愤,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咽下,虽然关沧海亲口说并不认得自己的爹娘,可他却隐隐感到自己的爹娘定然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更不可能就真是那青义村中的寻常农夫,而这件事也绝不那么简单,在一切事还未曾明了之前,是万万不能道出自己和爹娘的关系,想到此处便缓缓摇头道:“既然前辈不知,那晚辈便打扰了,多谢前辈坦诚相告,晚辈还记得前辈先前不吝仙天玉露救了晚辈性命,您对我有恩,我会记在心中!来日必定报答!”
关沧海笑着摆手道:“不必挂心,那也是我身为玉清门掌门的分内之事,不过老夫还要劝你一句,万万不可与蛮荒异族为伍,老夫也不愿看到届时会与你为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来你注定是被正道所不容,可叹矣!”言罢,面上浮出一片深深的惋惜之情。
丁逸起身欲走,身在门边心中却是迟疑不定,只望到关沧海已然又再次闭门养神起来,再也不看丁逸一眼。
看到此处,丁逸心中不禁暗自寻思,这老儿不但一身修为极高,为人处事也是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毕竟自己先前被那血灵蛊之毒侵扰心智大闹玉清门,更是一度与他交手,在别人看来如此严重之罪,他见到我竟这般笃定和宽容?
想到此,仍一脸惊奇的再次问道:“您果真不与我出手?难道你真的就随我离去?”
“哈哈哈!”
关沧海一阵朗笑道:“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重!”说完笑而不语,再不多话。
丁逸随即掩门离开了小楼,闪身在一片桃林当中,却是越想这件事越扑朔迷离,不知怎的,他隐隐的感觉到关沧海一定知道些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两个木雕是自己的爹娘,但他最起码一定是认得自家爹娘的,不然身为掌门的他却怎么可能不知道深居在自己门派重地之人。
丁逸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出来,这当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路思忖着便行出了庭院,脑海中忆起方才苏星河的话语,赶忙一拍脑袋道:“近些日来诸事繁多,竟然却把石师兄忘记了,幸好瑛儿姐姐已然无恙,不如去看看石师兄!”
毕竟此刻石大川也是为了丁逸此事正被师门惩戒,在那守静堂中面壁思过,不过如此说来在那灵隐寺时他倒是并没有受什么伤。
丁逸自知那守静堂终日里都是寂寂寥寥,常人呆久了不疯也痴,一想到石大川如今那孤寂的身影,心中便好一阵内疚。
当下便自悄然离开了齐云峰直向斗云峰而去。
周围的景致和陈设没有丝毫的改变,这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昨日,守静堂前仍是丁逸那时最后一次离去的样子,只是如今的他与那时的境遇却是大不相同。
物是人非,丁逸心中满怀萧瑟,飘然行至守静堂前,却见那破旧的木门只是虚掩,当下鼻子一酸便轻轻的推门走入。
屋子内阴暗潮湿,自从他走以后,这守静堂再无人打扫,又是遍布灰尘,传来一阵阵难闻的味道。
昏暗的屋子里,却见一个背影正自坐在墙角,面对着墙壁,脊背向着外边,不住的摇头晃脑,嘴里也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石师兄!我……我回来了!”丁逸鼻间一酸,霎时间心中涌起了无比的愧疚,缓缓向着石大川走去。
那背影顿时好似被忽然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处,似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师兄!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丁逸的心中饱含歉意,一只手缓缓的抚在他那宽阔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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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满腹利刀笑中藏
“小师弟!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石大川再也说不下去,只用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抹着通红的眼眶。
石大川挣扎一阵竟是无法站起身来,蓦然惨呼一声复又跌坐在地。
“石师兄你怎么了?”
“不打紧,师父让我在这里面壁,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返回,我已经在这里面壁了七日有余,跪了整整三天,我实在受不了,这才坐了下来!”石大川憨厚笑道。
“什么?师兄,你……你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刻薄?”丁逸听到石大川如此一说,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甚,不过这一点他倒是能想得到,以石大川的性情为人,如此做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要紧,小师弟,那一日在灵隐寺我见你和小师妹二人中了了真大师的般若罡火,跌入废墟当中,当时可恨我修为不济,本想去救你们可是却……不过还好,你平安无事就好!对了小师妹怎样了?”
丁逸听到石大川说起了林月瑛来,心中不禁一片黯然之色,幽幽道:“瑛儿姐姐身中般若罡火,受伤严重,现在仍在那伏龙池中不能离开半步,不过我已将玉清门仙天玉露替她服下,想必再过不久定然便会相安无事,只是此刻虽有仙天玉露救治,她仍是无法离开那伏龙池,不然便凶险万分……”
“哦!”石大川听到此处,终于是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心中似是重重的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不住的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论如何,我们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感谢老天,感谢老天!我相信小师妹吉人天相,一定能够顺利度过此劫。”
望着石大川那憨厚的面容,豆大的汗珠布满了他那朴实的脸庞,丁逸面露愧色,叹气道:“石师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身受师门责罚,真的对不起!”
石大川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小师弟,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算在此面壁一生也心安了,这点苦我还是能受得的,只是今后,小师弟有何打算?”
丁逸的目光缓缓的投向窗外,望向那一片湛蓝的天际,天地苍穹,浩荡博广,可他的心却如寒冰,冷彻心扉。
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遥望苍天碧空现,心如残秋谁人怜?情愁锁心间!我欲拔剑问苍天,何为情?何为缘?只愿此生再相见!
“既然仙门不能容我,我也无怨,只是爹娘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今日我便向瑛儿姐姐作别,怕是今后也难有机会回到剑派中了,我相信瑛儿姐姐她醒来后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会原谅我,相信我和她还会相见……”
“你真的要离开剑派吗?”石大川大为吃惊道。
“不然呢?”丁逸的面上浮现出一个凄然的苦笑,长叹道:“怕是今后,也为敌手了!不过为了当初的誓言,为了晴儿妹妹,我却无悔!”
“唉!真想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会闹到如此的地步,其实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师弟,快意恩仇,不管怎样活的精彩,而我却不行,我自小身受师父恩典,将我带到师门中,不然现在的我说不定还在那个小山村角落当个饥寒交迫的小伙计呢。”
石大川说完长叹一声,“不论师弟身在何处,我都希望你还能记得我这个师兄,今后若有我效劳之处,我仍会义不容辞,你记住!”
“石师兄,请千万保重!师弟走了!”丁逸眼圈微红,当下便与石大川作别离去。
眼望丁逸那孤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石大川的眼眶湿润了,人生中有过与自己亲弟弟的一次离别,直到现在还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内心,而这一次与丁逸的别离令他再次被唤起了心中那无法抹去的痛,是为亲情的离别之痛,是为友情的离别之痛,眼见那一片迷蒙的山间云雾慢慢将丁逸的身影淹没,他的心中一片深深的惆怅和萧瑟,不由喃喃道:“小师弟,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
是夜,漫天星辰默然注视着苍穹大地,波澜壮阔的星海之下,皆是一片苍茫。
凄凉而又无情的风吹动着他那单薄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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