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有家丁进来禀报:“老爷,穿芳峪的段晨星寨主求见。”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厅里的每个人都不禁愣了一下,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小灵子在穿芳峪遭人暗算,她和吴秋遇对穿芳峪这个地名自然是极为敏感。曾婉儿和胡大宁,都知道小灵子遇袭是怎么回事。现在段晨星忽然冒出来,万一在小灵子面前说漏嘴,闹起来岂不尴尬?四个人不约而同看着曾梓图。曾梓图到底经验丰富,知道穿芳峪埋伏的事早晚瞒不住,不如索性做个当面了断,于是一脸怒气地吩咐道:“让他进来!”
很快,段晨星兴冲冲走进大厅,刚要开口向曾梓图打招呼,忽然瞥见小灵子坐在一旁,猛然吓了一跳,顿时停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小灵子冰雪聪明,马上猜到自己中箭的事一定与他有关。曾婉儿暗自焦急,紧张地望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生怕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曾梓图站起来,开口斥责道:“段晨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穿芳峪对老夫的客人下黑手!”段晨星刚从小灵子面前回过神来,又被曾梓图骂得一愣,一脸无辜地望着曾梓图身边的胡大宁。胡大宁快步走过来说道:“你看把曾公气的,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还不赶紧向小灵子姑娘赔罪?”说着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段晨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哦,是我不对!我那些手下打劫惯了,竟然背着我私自下手,误伤了小灵子姑娘,段某在这里向你赔罪了!”小灵子盯着他,轻轻哼了一声:“你说他们背着你私自下手,那你怎会认得我?”段晨星顿时无语,回头向胡大宁求助。胡大宁解围道:“小灵子姑娘,是我听郝青桐说了之后,专门找人去质问。段寨主这才知情,并且非要亲自来向你赔罪。你先别生气了,我这就带他下去领罚,让他出几百两银子,给姑娘压惊。”“这……”段晨星稀里糊涂地听说要出几百两银子,一脸不情愿。胡大宁也不等他说出来,连推带搡就把他弄出了大厅。曾婉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看爹爹。小灵子看了看曾梓图和曾婉儿,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这位姓段的,跟曾家也关系不浅哪。”曾梓图赶紧解释道:“小灵子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他本是燕山派的弟子,后来自立门户,在穿芳峪建了个山寨,由于势力太小,难免受人欺负。我曾经出面调停,也算帮助过他,他这才给老夫几分薄面。我听说你在穿芳峪受伤之后,马上派人去责问,他这才上门赔罪。”小灵子笑了一下,说:“曾老爷不必解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幸我还好好的。”曾梓图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又对曾梓图说道:“秋遇哥哥之所以留在这里,其实只有一个希望,就是见到如梦姑娘带她一起走。曾老爷和曾小姐都说不知道如梦姑娘在哪里,看样子我们一时半会也见不到如梦姑娘了。我和秋遇哥哥商量过了,现在是来辞行的。”说着便和吴秋遇一起站了起来。一看他们又要走,曾婉儿顿时慌了,急切地看着曾梓图。曾梓图也站起身说道:“秋遇呀,以儿今天就回来了。我知道你们相好,怎么也得等他回来见一面啊。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热闹一下。”听到这里,吴秋遇不禁犹豫,心里也幻想着如梦能跟曾可以一起回来。
小灵子见状,对曾梓图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曾府冷清得不行,连叫花子都进来拿东西。曾老爷说是怕有北冥教的耳目,情愿过得委曲些。现在怎么突然又要热闹起来?难道不怕北冥教还有耳目?”曾梓图招呼二人坐下,笑着说道:“怎么是突然热闹起来呢?先前老夫一个人在家,当然冷清。后来你和秋遇来了,还治好了胡大宁,家里就没那么冷清了嘛。接着婉儿又带人回来了,府上人就越来越多了。这次以儿回来,正好热闹一下。”小灵子摇了摇头,似是不能接受曾梓图的说法。曾梓图解释道:“其实,自从那日在府君山遇险,我就已经想通了。原来一直觉得,我行事低调些,过得委曲些,就能打消北冥教对我的敌意。可是在穿云洞那一幕,让我惊觉并非如此。我再怎么退让,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回来以后跟无涯大师的一番谈话让我顿悟。我这里越低调,越容易让他们觉得我心中有鬼。倒不如把家人都找回来,大家像往常一样过日子,我放弃一切忧虑和梦想,安安乐乐做个富家翁,才更能叫他们放心。”吴秋遇听了,暗自点了点头,心想无涯大师果然是见识过人。小灵子说:“原来是无涯大师的主张啊,我说曾老爷怎么突然就改弦易章了。”曾梓图说:“老夫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是听了无涯大师的一番话才顿悟,真是惭愧。”小灵子说:“当局者迷嘛。”曾梓图搬出无涯大师做说辞,只是为了应付小灵子的猜疑,其实无涯大师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这个。
一见小灵子已经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了,曾梓图暗自得意,便继续说道:“你们在我这住着,婉儿也回来了,以儿也马上到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夫人也会回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我想北冥教的人心里也该踏实了吧。”吴秋遇惊喜道:“您是说,夫人也很快会回来?”曾梓图笑道:“你想,婉儿和以儿都回来了,夫人还能在外面待多久?我想也就在这几天吧。你们要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不妨再多住几天。”这时曾婉儿也开口劝道:“是啊,秋遇公子,你们再多住几日吧。说不定……说不定我娘和如梦姐姐她们很快就回来了。”吴秋遇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知道他对见到如梦仍心存幻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小声说道:“你自己决定吧,我没意见。”吴秋遇冲着曾婉儿点了点头。曾婉儿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我去看看哥哥回来了没有。”说完,便快步出了大厅。其实,她是想赶在曾可以和吴秋遇他们见面之前,叮嘱哥哥不要透露柳如梦的消息。曾梓图和吴秋遇随便闲聊着。小灵子偷偷看了一眼曾梓图,心中暗想:这位曾老爷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讲,谈笑间便留住了秋遇哥哥,看来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将近中午,曾可以回来了,身后带着蒙昆、柯老三、裘如龙等很多人。等在门口的曾婉儿先对哥哥小声交代了几句,才跟他一起进大厅面见父亲和吴秋遇。寒暄过后,曾梓图吩咐摆上酒宴,众人便在大厅分桌饮宴。吴秋遇和小灵子跟曾氏父子坐一桌。曾梓图让吴秋遇和曾可以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两侧,以示对吴秋遇的厚爱。小灵子正要挨着吴秋遇去坐,却被曾婉儿抢了先。曾婉儿在吴秋遇身边坐下之后,假装热情地招呼道:“小灵子,你也坐呀。”小灵子心中不爽,不愿意挨着曾婉儿,便到曾可以身边坐下。郝青桐也有幸坐到了曾婉儿身边。还有一个座位是胡大宁的。跟曾可以一起回来的人中,只有白鹿司被叫到了主桌,安排在郝青桐和胡大宁中间。小灵子抬眼往旁边看了看,只见蒙昆和天山恶鬼径直坐到最远的一桌去了,知道他们是因为私拿钱财的事心中有愧。倒是裘如龙和司徒豹两个人,仍然大大方方地坐在相邻桌上,好像海鲨帮孙承的事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
酒席宴间,曾梓图对吴秋遇和小灵子又赞美了一番。郝青桐已经和吴秋遇打过几次交道,也知道婉儿小姐对他的心思,自然对吴秋遇礼敬有加。胡大宁承蒙吴秋遇多次解救自己和曾梓图,心中的感激之情也都表现在酒上。只有白鹿司,与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每次见面,都是仇怨加深,因此互动很少。吴秋遇不善饮酒,往往推辞,实在躲不掉,就赖着好歹喝一小口,或是用嘴唇沾一沾。曾婉儿坐在吴秋遇身边,听着爹爹夸奖吴秋遇,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得很,偶尔吴秋遇站起来推辞敬酒时身体与她接触一下,都让她回味半天,心跳不已,伴随着几杯酒劲,脸都红了。小灵子看在眼里,摇头暗笑,倒也并不放在心上。
曾梓图陪着桌上的每个人喝了一小杯,便不再饮酒。曾可以作为小主人,只好替父亲招呼客人,自己也喝了不少。他端起酒杯,对胡大宁说:“胡叔叔,看到你现在龙精虎猛,恢复如初,小侄实在是为你高兴。来,我敬你一杯!”胡大宁赶紧起身:“多谢公子!酒我就不喝了,感谢公子一片好意,我也祝你大展宏图!”曾可以一愣。曾梓图赶紧解围道:“以儿啊,他身体刚刚恢复不久,不宜饮酒。你们的心意到了就行了。”曾可以微微点了点头,把自己杯里的酒默默地喝了,坐下来,心中有些纳闷。平日饮酒海量的胡大宁,真的滴酒不沾了?小灵子这才想起来,好像刚才给曾梓图敬酒的时候,也没见胡大宁起身,不由得更加纳闷。那天胡大宁刚刚恢复正常的时候还喝了不少呢,最后都不省人事了,怎么今天就不宜饮酒了?而且曾梓图还帮他说话?
一直到未时,酒宴才散。曾梓图让胡大宁送他去休息。其他人也醉醺醺各自散去。曾可以吩咐家丁收拾打扫。吴秋遇轻轻走到他身边,开口问道:“公子,你有如梦的消息吗?”曾婉儿看到吴秋遇走到哥哥身边,心里不踏实,也赶紧走了过来。曾可以转过身,看了看吴秋遇,说道:“哦,你说如梦姑娘啊,她……”正好此时一股酒气冒上来,他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曾婉儿怕哥哥酒醉之后说漏嘴,赶紧插话道:“她不是跟咱娘在一起吗?你多少天没见过她了?”曾可以吐完了酒气,瞅了瞅曾婉儿,又瞅了瞅吴秋遇,似是有些头痛,捂着额头说道:“哦,对,她跟我娘在一起。跟我娘在一起。”小灵子走过来,拽了一下吴秋遇的胳膊,小声说:“秋遇哥哥,曾公子有些醉了,咱们别打扰他了,先回房去吧。”吴秋遇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跟曾氏兄妹道了别,随小灵子一起回房去了。望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背影,曾婉儿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到曾可以仍在发呆,关心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曾可以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多喝了两杯,稍稍有些头晕,一会就好了。”“我扶你去歇息吧。”说完,便扶着曾可以走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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