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道仙 (六月观主)

元帆惊愕道：“这是为何？”

丰先淡淡道：“既然真心当他是燕地的弟子，那就用燕地弟子的规矩，不要破例。此事若是换了燕地寻常弟子，我们不会出手，落在羽化身上，也不该出手。毕竟这是他杀上门去，而不是被人追杀至穷途末路。”

元帆怔了一怔。

就在这时，忽然有道光华从天际飞来，丰先伸手一捻，然后顺手抖开，变作一篇纸张，上面写满了文字。

只扫过一眼，丰先的目光便森寒了许多，他把纸张往一侧递过。

元帆接过，顿时大惊。

中土散仙言分道人，屠戮凡尘百姓，攻连山门，杀孽众多，凶性滔天，列作凶榜之首，凡蛮荒修行之人见之，俱可斩之。

丰先说道：“这是从蛮荒神宗出来的消息，只不过事情有变，这道消息胎死腹中，未有广传出去。”

元帆沉思道：“蛮荒神宗这是……”

“意欲探出羽化的底细。”丰先缓缓说道：“也或是借刀杀人……”

元帆惊道：“神宗竟敢如此行事？”

“这是他们的地方，如何不敢？”丰先说道：“再者说，也未必是要借别人的刀来杀羽化，或许只是要借我们的刀，去杀蛮荒某些人，去灭蛮荒某些宗派。”

顿了一顿，丰先说道：“有来无往非礼也，你亲自离山，四处游历，给蛮荒弟子见些血。”

元帆没有犹疑，立时应下。

这里是蛮荒大地，蛮荒神宗才是主宰，他们只是燕地分宗，非是本宗，若要与神宗争斗，其实不智。但燕地行事从来如此，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元帆心中暗道：“你斩我一刀，我势必还你一剑，哪怕这是你家。”

丰先拍了拍衣摆，说道：“你且去罢，我要收拾一番，然后出去一趟。数百年窝在这里，也差不多该轮换其他人来了，在卸任之前，倒要让蛮荒重新想起这尘封已久的方天剑。”

元帆怔了一怔。

“连山门的事情，乃是羽化的事，日后要回去报复，也是他该做，我不会代他灭了连山门。”

丰先徐徐说道：“只不过他那头蛊虫，与连山门的传承有些关系，若等他日后去寻仇，那蛊虫便跟不上他的修行，渐成无用，我还是替他取来一些东西，让他得以培育蛊虫。”

元帆躬身道：“师叔祖思虑深远，弟子不及。”

五百九十五章尘世

天空还是蓝的，云层还是白的。

一眼望去，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然而秦先羽却觉身上处处刺痛，仿佛落在泥潭沼气之中，极为难受。

这并不是伤势所带来的疼痛，而是周边气息浑浊所致。

他已是仙躯法身，先天道体，不染凡尘，纯净无暇，如今再遇浊气，就如人在泥沼，十分难受。

然而道剑清气满身游走，却又斩去体内浊气，保持无垢仙体。

“凡尘俗世……”

秦先羽立时便能辨别出来，目光微凝。

上界之中，气息清净，空气清新，全无浊然之态。纵有浊气诞生，也被天地尽数镇压，恢复洁净。然而下界浊气加身，能侵蚀仙体，损人道行。

故而上界仙人，若无必要，几乎从不下界。

尘世之人，自幼生在浊气间，修为提升要比上界修道人尤为艰难几分，经过日积月累，在仙凡壁障这一步，要褪去凡身，成就无垢仙体，更是难之又难。因秦先羽修得道剑，不受尘世浊气所扰，因而越过了这一步，未经其中苦恼。

但这一步，素来是修道人要成仙得道的极大壁障。

凝成大道金丹，对于任何修行之人，甚至异类而言，都非易事。然而在此之间，无垢仙体也算其中一步，对此，上界之人凝成无垢仙体较易，而尘世之人则极为艰难。

秦先羽按在胸腹之间，心道：“修成无垢仙体之后，尤为惧怕尘世浊气。一个不慎沾染红尘气息。便要损害道行。若无道剑。此刻恐怕也并不好受……”

他略微感应，虽然自身略有伤势，但却是轻伤。

至于传说之中，从上界降落尘世，要经过罡风幽煞折损道行，跌落法力，又伤及自身的事情，秦先羽似乎不曾经历过。因而还保住了五转地仙的道行，并未被压制下去。

只是因为之前点化神鹰，又受了伤势，眼下这五转地仙的修为也极为虚弱，倘如不是道剑守护，恐怕就要舍弃当前境界，退回四转地仙，否则金丹虚弱得难以承受住五转地仙的境界，便会受损。

所谓恒久坚固不坏的金丹，却也只是指温养大成的九转金丹罢了。

秦先羽凝住心神。朝着玉牌中探去。

玉牌之中，雪蚕蛊气息微弱。但勉强保住性命，神智清明，正竭力修行，恢复伤势。至于结成大周天星斗剑阵的诸多神鹰，俱都重伤，也都在努力恢复。而野龙断了半截龙尾，虽不伤及性命，可伤势极重，恐怕短时日内难以恢复。

此外，这里是下界，而它们大多成了妖仙，体内又无道剑，不好再出现在尘世之间，否则污了仙体，又要耗费精力祛除，却非好事。

尽管没有经过天罡幽煞所侵，但尘世浊气，却也是令仙家避之而唯恐不及的。

纵是仙圣也曾说过：红尘俗世不可久居。

“莫名其妙出现在上界……又莫名其妙跌落尘世……”

秦先羽深吸口气，低语道：“何方神圣如此戏耍于我？莫不是燕地的道祖圣人？”

“中土分化九州，其上为秘地，世人称之仙界，其下为尘世，浊浊红尘。”

“不知道这里是哪一方？”

秦先羽眉头微挑，略微沉吟。

哪怕是幽州之间，也有众多国家，各自划分。

“这回麻烦了……”

既来之则安之，心知不是蛮荒大地，乃是下界尘世，他唯一的想法便是回到大德圣朝，然而大德圣朝处在哪一个方向？

对于尘世凡人而言，只知晓周边几个大小国度，再往远方，只是一头雾水，尽是茫然。至于修道之人，能够辨识周边数十个国度已然是了不得，要再往外，恐怕也极为模糊。

莫说是在其他土地，就算是同在幽州之间，恐怕也不能轻易问出大德圣朝的所在。

如若相隔遥远，甚至没有人听过大德圣朝的名号，至于幽州的名号，多半也未必识得。

就如大德圣朝的修道之人，纵然是龙虎真人，只怕也不识九州划分，只有钦天监受命于天，方能得知。可就算是钦天监，对于具体九州各自分化，哪一州应位于何方，却也不甚熟识，何况是某一个俗世国度？

他略感无言，整理了一下，倒是发觉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失落。

换了身道衣，就地打坐，略作恢复。

天色渐暗，夜间凶禽猛兽渐出。

然而毕竟不是蛮荒的异兽凶禽，桀骜凶性远是不如，只感应到仙家气息，便即退走。还有一些好奇心较重，性情温顺的小家伙，如野兔小鸟，雏羊小鹿之类，甚至被仙家气息所吸引，来到身旁，匍匐一边，投以好奇目光。

秦先羽伤势大致无碍，胸前被雪蚕蛊撞伤的部位也都恢复，仅有些许小伤，只待慢慢恢复。至于仙家法力，倒也恢复了不少，但想要彻底恢复鼎盛之时，并非一日可成，此外，因为点化神鹰所损耗的道行，也要逐渐修炼才能回来。

原本此时应当可以动身了，但考虑到夜间，就算问路也不方便，便继续修行。

天边泛出一丝鱼肚白。

秦先羽看着诸多兔羊等物，俱是性情温顺之类，略微沉吟，笑道：“也算一场缘分，贫道非是道祖，体内道行有限，还做不到可以随手点化的地步。只不过……贫道好歹也算个仙人，便赐你们一场造化，且都听好了……”

他盘膝在地，双手放在膝上，微微闭目，口中念诵。

这是道家经文，也如佛门经文一般，乃是秦先羽这些年涉猎诸多道家典籍时所翻阅过的一本奇书。

这经文时常念诵，可以开灵，经由秦先羽这仙家念诵出来，效用极多。

倘如他时时念诵，这些生灵围聚在旁，就会是道门传说记载中的事迹一样，有神仙**，飞禽走兽匍匐在侧，恭敬聆听，然后各自修行得法，登堂入室。

秦先羽虽然不能时时念诵，但念了几遍，也能让这些生灵有所开悟，虽不能尽数开启灵智，至少也有一些会生出少许智慧，其中佼佼者或许得以开启灵智，逐渐修行。

甚至连这些花草树木，受得此番造化，未必不能化妖。

但这已是后事。

秦先羽念诵经文，**完毕，便即挥退诸多生灵。

而前方已经来了一人。

见到这人，秦先羽顿时觉得自己先前对于寻找大德圣朝的苦恼，未免都多余了些。

因为此人是幽州龙虎山之人。

“多年不见，羽化道君风采更胜往昔无数，可喜可贺。”

昔年道童，已是年轻道士，挽道鬓，执拂尘，笑着说道：“奉天师之命，来迎道君。”

秦先羽自语道：“连接上下两界，原来是在幽州龙虎山。”

龙虎山张天师，秦先羽素来看不透他，如今自身已成五转地仙，或许能尝试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