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艾露恩)

　　姬傲剑点了点头。
　　姬水镜道，“这好办，跟我走，给六姐修锅炉去。”
　　姬傲剑奇道，“六姐那里有蒸汽锅炉？喔，对了，那艘风帆舰的牵引船就是蒸汽明轮。”
　　姬水镜进书房提了个书箱，带着他出门走了。
　　姬傲剑路上问道，“八姐，你带了什么东西过去？”
　　姬水镜道，“就是你的那些后世之学，我和三姐都看过了，现下给六姐送去。”
　　姬傲剑想，你们这是传阅学习笔记啊，我这一家子个个都要当穿越众了。
　　姬水镜小声道，“小剑，我俩私定终身的事情，可不要告诉六姐哦，我怕她会不高兴。”
　　姬傲剑没好气地说，“谁和你私定终身了？”
　　姬水镜笑道，“三姐都这样说我们了，你还不承认？”
　　姬傲剑道，“六姐那么正经的人，我才不信她会这么看待。”
　　姬水镜道，“总之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对她说啦。”
　　姬傲剑点头，“我不说就是。对了，八姐，龙魂帮那个参谋太笨了，没法和六姐互补啊。”
　　姬水镜一愣，“素先生我觉得还好呀，挺有才华的。”
　　姬傲剑道，“她不懂人情啊，参谋和主帅应该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可素先生根本不懂这样的分工，出了事还煽风点火。”
　　他把上次去龙魂帮的事情说了一遍，姬水镜扑哧一笑，“这素先生以前没入过幕，曾经来请教过我，所以这当参谋的风格是学着我的。”
　　姬傲剑大为惊奇，“不会吧，八姐，你这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姬水镜道，“以前龙魂帮的许多老家伙骄横得很，我去龙魂帮的时候都是帮六姐一道敲打他们的。现下龙魂帮已经换了新气象，都和六姐是一条心，做幕僚的确实不该如此了。”
　　姬傲剑道，“那你该提醒一下素先生，别让她这样下去了。”
　　姬水镜随口应道，“此事容易，回头我请素先生喝酒，把她灌醉了之后调理一番。”
　　姬傲剑一个趔趄，无奈道，“八姐，你说话要正经一点啊，这样太不闺秀了。”
　　姬水镜笑道，“小剑，江南一地，你找个比我在公开场合下更闺秀的女子出来呀。”
　　姬傲剑道，“看吧，你也知道自己只是公开场合才装装样子的。”
　　姬水镜道，“什么装样子啊，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姬傲剑叹气道，“不说这个了。素先生酒量是很大的，你别灌醉她不成，把自己搭进去。”
　　姬水镜嘿嘿一笑，“本小姐喝酒如喝水，还怕她不成？你知道六姐为什么要找幕僚么，就是为了找个酒量勉强比得上我的，能代六姐去喝酒。”
　　姬傲剑呆住了，细细一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后世许多单位招人时，就专门招过能喝酒的“人才”。
　　素先生，你的三高之路是已经注定了的，一路走好。
　　两人走到江边，那座巨大的锅炉已经被拆下来放在岸上，旁边搭起了不少屋棚，放着大大的火炉，如同是一座铁匠铺。
　　姬傲剑一眼就见到六姐站在这里了，海上玉龙一身冰雪逼人的气息，如同竖起了一座孤高绝立的冰山，那一头闪亮飘拂的银发更是显目。
　　水镜同学款款走近，眼中似乎带着说不尽的柔情，将手中的书箱递了过去，“六姐，这是小剑的后世之学。”
　　玉雪同学也从身边提起了一只书箱，“这是船上的书，我都看完了，你带给三姐去。”
　　于是两人换了手中之物，如同是在校门口交换学习资料的一对同窗。
　　只不过水镜同学的那副含羞带怯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交换定情信物一般。
　　姬玉雪见她一直羞答答地盯着自己看，皱眉道，“你怎么了？”
　　姬水镜垂眉细声道，“好久没见到六姐了，想多看你几眼。”
　　姬傲剑听到她这般娇柔甜腻的声音，心想这世上只怕没有人能挡住这句话的温柔攻势。
　　微风吹来，姬水镜身上的千褶长裙如同波纹荡开，恰似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她眼中的柔意同样荡漾开来，简直能把一切人的心扉都给融化。
　　这一刻，春水想要融化冰山。
　　姬玉雪淡淡道，“你发春了，旁边就是长江，跳下去洗个冷水澡就没事了。”
　　姬水镜立即就真如被冷水从头浇到底，脸色变得煞白冰凉。忽地回头奔去，一头扑在姬傲剑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姬傲剑咳了一声，“八姐，我的衣服不是毛巾。”
　　姬水镜登时觉得人生更加灰暗，抬头怒声道，“我都受到这么重大的打击了，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姬傲剑一呆，只见她真是泪流满面，哭成了梨花带雨的模样，和以前的假哭似乎大有分别，心想你这次是来真的了？
　　“八姐，我过来还有正事的。”
　　姬水镜一听，立刻抹了眼泪，“不错，你是来给六姐修锅炉的，快快动手，别耽搁了。”
　　姬玉雪喊道，“素先生，带史密斯先生过来。”
　　不多时，美少年解元公就带着一个洋人出现。
　　姬傲剑只见素锦年披了一件玄色鹤氅，更显潇洒大方，忽然醒悟到如今已是隆冬，腊月将至，普通人的确都应该换上冬装。
　　素先生一见又来了两个天寒地冻之中衣衫单薄的家伙，就抱怨道，“总是和你们这些练武之人在一起，我都觉得我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姬傲剑想，咱功力深厚就是好啊，再冷的天气，气血转上几转，血行加速之后就没事了。
　　“素先生，龙魂帮里高手如云，你也可以跟着练练武。”
　　素锦年点头道，“这倒是，我已经准备在玉姐的指点下，开始练习上乘武功。”
　　姬傲剑想，在宗师帮主身边当参谋真是有福气，随便就能学到上乘武学，“素先生，你打算学什么？”
　　素锦年“哗”地展开一把扇子，上面一只黄鹤凌空飞翔，“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姬公子，你该听说过这首七言律诗第一的《黄鹤楼》吧？”
　　姬玉雪道，“湖北昔年曾有黄鹤山庄，流传了一套黄鹤楼意境的武学。素先生是湖北才子，对本地的名胜名诗感悟最深，学这套《黄鹤楼》是十分合适的。”
　　姬傲剑道，“素先生去学别家的武功不要紧吗？”
　　姬玉雪道，“黄鹤山庄早就没有后人了，这套武功谁学都没关系。”
　　姬水镜在旁打量，见姬玉雪白衣银带，素锦年玄氅黑靴，两人站在一起黑白互映，有如一对神仙璧人。
　　她心下忽然觉得不妙，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了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身殉炉
　　史密斯先生是个好名字，在英语里就是铁匠，作为工程人员一听上去就很靠谱的样子。
　　这人本是蒸汽明轮上的技术员，被龙魂帮拿下后，就负责修复锅炉。
　　一脸大胡子的史密斯先生咕哝着说，“几位小姐，你们就不要想着修好锅炉了，以你们的史前焊工技术，是没有指望的。”
　　姬水镜呸道，“你才史前技术呢。我吴越之地自古就是冶炼圣地，几千年前春秋时期就能铸出无数神兵，修一口锅怎么就办不到了？”
　　她指着工棚里那个造型华丽的火炉道，“看见没有，这叫做玄武天工炉，是银兵坊里的镇门神炉，在天下火炉榜中也能排名三甲。东南各门各派掌门人随身佩剑，一半都是从这炉子里打造出来的。”
　　史密斯摇头，“落后，太落后了。”
　　素锦年叹道，“外国人的机器确实很复杂，没想到修个锅都这么难。”
　　姬傲剑无奈道，“八姐、素先生，修锅和修锅炉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
　　却听帮主大人问道，“小剑，你真的会修锅吗？”
　　姬傲剑险些晕倒，怎么你也来了，“六姐，这真的不是修锅，是修锅炉！”
　　姬水镜笑嘻嘻道，“没关系。以吴越古风，凡是要铸神物而不可得，铸师跳下火炉，以身殉剑，往往就能炼成。万一小剑真是没办法补好，只要往玄武天工炉里一跳，多半就能把这口锅修复了。”
　　素先生一脸正经地点头配合，“这古法听起来很神妙，说不定还真的管用。”
　　姬玉雪皱着眉头，很郑重说道，“补不好就补不好吧，小剑你不要跳下去。”
　　姬傲剑无语，六姐你怎么就当真了，我怎么可能跳下去，我这么科学的人，会做出这种迷信的事情吗？
　　再说这就是工业时代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期蒸汽锅炉，算什么神物啊，居然还要跳炉殉身，太看得起这玩意了。
　　史密斯也反对道，“不能跳，这法子太野蛮了。”
　　姬傲剑狠狠盯着两个草菅人命的家伙，你们乱开什么玩笑，这下子在外国人面前简直有辱国格啊。
　　素先生毫无自觉地继续说道，“古时许多铸剑先贤，以身殉炉，而成神剑，可是一直流传的佳话。”
　　姬傲剑道，“那都是编造出来的故事，为了吹捧炼出的宝剑来历不凡，神秘莫测。”
　　这便是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制造业区别。工业时代有规范的质量控制检验体系，是不是好东西，检测之后就可以开出证明。农业时代没有完善的质量标准，许多造物精品为了显示与众不同，却需要编造附会一些神奇传说，来提高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