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李长林的目光,段平生呵呵一笑:“将军说曹安经手黑款,难道就不是道听途说的?为何本王查明,曹安在任期间,始终兢兢业业,固守城门。至于牵扯某党利益,曹将军也和本王诉苦,那是他被逼无奈罢了!”
“被逼无奈?这话你都能说得出口?”
李长林冷哼一声,段平生则淡淡回应:“呵,将军主张价将曹安拿下,总不能空口无凭,说他贪赃渎职,便随随便便摘了朝廷册封武将的官帽吧?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摆上台面,好让刺史聂大人评判一下,那曹安到底该当何罪!”
段平生话音刚落,李长林便怒哼一声:“你想要证据?真当我没有了?”
说完,李长林猛地拍了拍手,便有一位早先侯在大堂之外的随从走了进来,段平生和聂锋镝看向此人,虽然穿着一身布衣,但面庞粗粝,手掌宽厚,体格健壮,腰杆笔直,显然不是普通百姓,果然此行在行礼过后,便阐明自己的身份。
西城守将,曹安近卫!
段平生眉峰一扬,觉得李长林还真是有备而来,而聂锋镝则神色莫名的出言问道:“西城守将曹安的近卫,你有何事秉明?”
那近卫面对堂中端坐的幽州头面人物,倒是没有露出半点的胆怯之意,拱手说道:“秉大人,小人在曹安手下任职多年,亲眼见得他利用职务之便,夜开禁门,为某些利益集团输送财物,致使幽州财政损失极多。”
“哦?”聂锋镝神色不变,将这近卫先前递上来的名帖放下,再度问道,“空口无凭,本官不能单凭你一面之词,便为朝廷册封的武将定罪,既然你说曹将军贪赃渎职,可有证据?”
近卫立刻答道:“秉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自从发现曹安以权谋私之后,便开始秘密记录每次夜开禁门的时间,以及货物数量,同时,小人还知道,这些货物全都由广进赌坊负责调派,赌坊之中理应存留秘密账本,相互印证,可验明小人所说是真是假!”
嗯?
闻言,段平生的眉头微微皱起,曹安先前信誓旦旦的对他说,帮助吕氏一党输送利益的时候,手脚做得极其干净,怎么问题偏偏出在身边之人?而且还这么严重?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亲手将广进赌坊搞掉的段平生,十分清楚,广进赌坊中,的确有这么一个账本,记录着每次利益输送的清晰条目。
但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势必寥寥无几,可现在偏偏由一个小小近卫说了出来!想来,这应该是幽州将军李长林的手段,要么是之前便在广进赌坊中安插进了钉子,要么就是听到了有关查抄广进赌坊的相关消息。
不过嘛……
段平生冷哼一声,出言问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空口无凭!你说你做了秘密记录?好啊,先把广进赌坊的账本找出来,证明你的记录是真的再说!”
那近卫张了张嘴,正想摇头,旁边的李长林却是蓦地插话:“广进赌坊先前由顾大人亲自查封,一应账目全都封存于衙门之中,岂是他一个小小近卫能够接触的?”
“呵,一个小小近卫都能知道广进赌坊留有账本,本王看他的能耐也差不了多少吧!”
段平生靠着椅背,不冷不热的说道,李长林双眸一眯,却是知道和段平生置气毫无意义,便猛地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聂锋镝:“大人,本将建议先行查阅广进赌坊的封存账目,便可印证这名近卫的供证是真是假!”
然而聂锋镝却没有因为李长林的言语立刻行动,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是并不想遵照李长林的意思去办。
而李长林早就打听到了,段平生前些时日将猎龙者千里当做贺礼,送给了冷面判官,担心他彻底倒向段平生一边,便立刻强势的出言施压:“大人,曹安的位置无比重要,假如他能为了银子以权谋私,那他以后很可能为了银子,收受异族贿赂,这等罪大恶极的国之毒瘤,理应早些铲除啊!”
李长林这话,直接把一个脏兮兮的黑锅扣到了曹安的头上,一旦坐实,跑不了一个满门抄斩!
“将军这话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曹安任职期间,的确因为某些因素犯过过错,但正所谓孰能无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给曹安几句口头警告,罚一年俸禄就行了。”
段平生面露微微笑意,出言说道,李长林猛地盯紧了他的面庞,眸光凛冽:“说得轻巧!罚俸一年?哼,就凭他这些年赚取的赃银,一年的俸禄完全不痛不痒,必须即刻问责,午时问斩!”
段平生微微摆手,云淡风轻的说道:“有话好好说,将军不要这么激动,曹安到底是不是罪大恶极,还没有查明呢,现在就给他定罪,只能显露出将军的目的,实在是过于显眼啊!”
“哼!还需要查?证据不都明摆着吗?只要拿到账本,一经比对,就能彻底坐实曹安的罪行。”
李长林有些恼火段平生的顽固对抗,他在广进赌坊中安插的探子,明确告诉他账本的存在,原本,李长林不需要找到曹安的近卫的来作证,只是在他远赴幽州期间,广进赌坊突然遭到查封,有机会接触到广进赌坊核心机密的人,也被吕三思以强势而狠辣的手段所抹杀。
所以,回归幽州的他,为了顺理成章的拿下曹安,只能费尽周折的做通了曹安近卫的工作,这才坐在刺史府中同聂锋镝交涉曹安的处置办法。
李长林对此很有自信,因为他觉得只要找到账本,那肯定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再加上有曹安近卫的佐证,拿下曹安无异于板上钉钉。
然而,聂锋镝却是突然说道:“李将军,此事,可能有些不方便。”
李长林蓦地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怒气宣泄:“开封查账,有何不便?”
李长林乃是七重楼的炼体高手,对于气势的控制尤为精湛,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催的他有些难以呼吸,至于那位更加靠近李长林的曹安近卫,则连连倒退,才堪堪止步。
就在这时,同为七重楼的聂锋镝轻轻抬手,强行将李长林的气势压了下来,冷冰冰的脸上露出阴沉之色:“李将军不要心急,有些事情你不清楚,且听本官细细道来。”
李长林卸去气势,却没有坐回原位,冷哼一声:“洗耳恭听!”
“在广进赌坊被查封的时候,的确是有一批账目封存于府衙之中,由于当时稳定灾情,乃是顾大人的首要重任,因而他只是在将一批贪官污吏拉下马后,便没有继续深入调查此事,而是交由本官这位继任之人,再行细细查明。”
聂锋镝看着李长林,嗓音淡然的说道:“本官自正式继任的头一天,便开始查阅刺史府中的遗留卷宗,广进赌坊一案,自然是重中之重,虽然,封存账本中,的确还牵扯到一些漏网之鱼,但其中并没有李将军所说的那本,记录着输送明细的账本!”
“什么?”
李长林蓦地向前走了一步,以气势墙壁聂锋镝,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广进赌坊乃是吕氏一党的运转枢纽,要是没有账本明确记账,绝对没有办法顺畅运转,就算他们会定时销毁账目,但广进赌坊的查抄行动快若雷霆,完全没有留下任何销赃时间!”
“非也!”聂锋镝轻轻摇头,“姑且认为那本账本的确存在,但事实却是,从广进赌坊封存的一应账目,并没有相关记载!再者,查封广进赌坊的行动,也并没有李将军说得那么完美,固然广进赌坊上下全部落网,但二掌柜鲍杰,却是杳无音讯!”
“鲍杰不是死了吗?”
李长林怒目圆睁,在他接触到的广进赌坊死亡名单中,排在前两位的便是鲍新、鲍杰两位掌柜。
“李将军应该知道,当时顾大人的精力完全不能收到琐事干扰,另外,也要照顾吕大人的心情,所以失踪之人,也按照死亡计算!”
聂锋镝面无表情的出言说道,要说他此时的心情,绝对不比李长林好到哪里去,因为这是新官上任的他第一次碍于职务身份,没办法将明明白白的问题追查清楚。
由于吕三思的敏感身份,这幢案子甚至都不敢明着说明由吕氏一党所为,因而,顾昊当时选择让步,却也使得聂锋镝更加没有办法推翻前任的决定。
两重已然远赴他乡的大山,仍旧压得聂锋镝不得不与李长林站到对立一面,实在是让他开心不起来。
而场间,唯一一个面露笑容的,自然是段平生了。
当他听到李长林的筹码便是那本账本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因为这本账本,当时就是被意图潜逃的二掌柜鲍杰,秘密带出了广进赌坊,然后就被段平生堵了个正着。段平生没有将鲍杰拿下,选择放他一条生路,同时又给了他一万两银子,意图在中原某处,先行为段平生的势力打下前站。而鲍杰也将那存放着账本的包袱交给了段平生,随后一回头便化作灰烬。
吕三思的把柄留不得,段平生也没工夫再去宋州敲诈他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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